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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旧照片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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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的金属柜积着厚厚的灰,江临渊拉开柜门时,铁锈摩擦的“嘎吱”声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在最底层翻找备用绷带时,指尖触到个硬纸壳的边角,抽出来一看,是本封面磨损的相册,深蓝色的封皮上烫金的“特战队第三小队”字样已经斑驳,边角却被人仔细地包了层牛皮纸,显然是被珍藏过的。
“这是什么?”晏归鸿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刚换完药,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正靠在床头看江临渊翻箱倒柜。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后颈,临时标记的纹路泛着淡淡的粉,像片落在皮肤上的蔷薇花瓣。
江临渊拍掉相册上的灰,坐在床沿翻开。泛黄的相纸带着时光的脆感,第一页就是张合影——十几个穿作训服的年轻人挤在训练馆门口,最左边那个笑得露出虎牙的,赫然是林野。他那时比现在瘦些,胳膊上还缠着刚赢得格斗赛的红绸带,眼神亮得像淬了光。
“这是林野。”江临渊的指尖轻轻点在照片上,声音软得像被温水泡过,“我们以前是一个队的,他是队里的医疗兵,总爱抢我饭盒里的番茄。”他翻到下一页,目光忽然顿住,随即抬眼看向晏归鸿,眼底浮着层惊讶的涟漪,“你看这个。”
晏归鸿凑过去,视线刚落在照片上,呼吸就漏了半拍。
照片的背景是片爬满蔷薇的篱笆,应该是在某个初夏拍的。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男孩,男孩的脸埋在他颈窝,只露出截细白的脖颈,手里攥着颗没拆开的草莓糖。那年轻人侧着脸笑,眉眼弯弯的,正是林野——而他怀里的小男孩,手腕上戴着串眼熟的银铃手链,那是母亲亲手给晏归鸿编的,后来在搬家时弄丢了。
“这是……”晏归鸿的指尖颤抖着落在照片上,触到相纸的凉意时,鼻尖突然一酸,“这是我小时候?”
江临渊点头,指尖划过照片里林野抱着男孩的手臂,那里的肌肉线条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这张是十年前拍的,在你家旧院的篱笆前。林野说,那天是你五岁生日,他特地请假去给你送蛋糕。”
晏归鸿的记忆突然像被捅破的纸灯笼,零碎的光影涌了出来——模糊的蔷薇花香、白大褂口袋里的薄荷糖味、还有个温和的声音总在耳边说“归鸿不怕,哥哥给你变糖吃”。他一直以为那是童年幻想里的影子,没想到竟是真实存在过的画面。
“林野是你父亲的学生。”江临渊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父亲还在研究所时,林野是他带的第一个实习生,跟着他做了三年信息素适配研究。”他翻到相册中间,抽出张夹在里面的便签,上面是林野潦草的字迹:“老师的小儿子怕生,却会把草莓糖偷偷塞给流浪猫,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晏归鸿看着那行字,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旧笔记。某一页夹着张泛黄的课程表,角落写着“小野今日值日”,他小时候总以为是父亲给哪个学生起的绰号,原来指的是林野。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又酸又软的。
“他总跟我们说,他老师的儿子是个天才。”江临渊合上相册,指尖摩挲着磨损的封皮,“说你三岁就能背出信息素反应公式,五岁能分辨二十种腺体分泌物的气味,却怕打雷,每次雷雨夜都要抱着枕头蹲在书房门口等你父亲回来。”
晏归鸿的眼眶热了。他确实怕打雷,有次暴雨夜把自己锁在衣柜里,是母亲请来的“大哥哥”拆开锁,抱着他在客厅看了整晚星星投影。那“大哥哥”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口袋里总装着草莓糖,原来就是林野。
“我那时候总嫌他唠叨。”江临渊低笑了声,笑声里带着点怀念的涩,“他每次休假回来,三句话里两句是‘我老师的研究又有突破了’,一句是‘我老师的儿子今天又做了什么趣事’。我们都笑他,说他干脆认你当干儿子算了。”
晏归鸿忽然想起什么,掀开枕头摸出个小铁盒。盒子是他从基地带出来的,里面装着父亲留下的零碎物件——半块烧坏的硬盘、枚生锈的实验室钥匙,还有张折叠的便签。他展开便签,上面是父亲苍劲的字迹:“小野今日来,带归鸿去公园,嘱其勿碰实验台。”
字迹的右下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草莓,和照片里那颗糖一模一样。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晏归鸿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忍不住笑了。他靠回床头,看着相册里林野的笑脸,突然觉得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有了锚点——蔷薇篱笆的香气、草莓糖的甜味、白大褂口袋里的温暖,原来都不是虚幻的。
江临渊把相册放在两人中间,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林野的单人照,他站在研究所的门口,手里捧着本厚厚的论文,封面上写着“信息素反向操控初步研究——导师:晏明远”。照片背面有行小字:“等老师的研究成功了,就带归鸿去看真正的星星。”
“你父亲的研究,林野一直记在心上。”江临渊的指尖轻轻敲在照片上,“他牺牲前三天,还跟我说要去你父亲的旧实验室看看,说有份关键数据可能藏在那里。”他抬眼看向晏归鸿,眼底的光忽然亮了,“说不定,他知道基因锁芯片的秘密。”
晏归鸿的心猛地一跳。父亲的研究笔记里总提到“反向操控的核心在‘传承’”,他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或许林野就是那个传承者。他低头看着照片里林野怀里的小男孩,突然明白为什么林野总在暗中帮他——那些不动声色的提醒、恰到好处的援手,哪里是前辈对后辈的关照,分明是带着承诺的守护。
“这相册……”晏归鸿的指尖拂过包着牛皮纸的边角,“是林野的?”
“嗯。”江临渊点头,“他牺牲后,队长把他的遗物分给我们保管,这本相册当时就落在我包里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总觉得该还给你,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晏归鸿把相册抱在怀里,相纸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种跨越时光的暖意。他忽然想起林野临终前的眼神,那时对方攥着他的手腕,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现在想来,或许不是在说任务,而是在说这个藏着时光秘密的相册。
“你看这里。”晏归鸿忽然指着照片里小男孩攥糖的手。阳光落在那只手上,能看到掌心有个极淡的月牙形疤痕——那是他小时候抢流浪猫的鱼干,被猫爪划的。而林野的手腕内侧,有个一模一样的疤痕,是后来在任务中为了护江临渊,被碎玻璃划的。
“原来有些印记,早就刻下了。”晏归鸿的声音很轻,像在对自己说,又像在对照片里的人说。
江临渊没说话,只是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安全屋的时钟滴答作响,晨光在相册上投下缓慢移动的光斑,将两个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此刻都藏在泛黄的相纸里,在寂静中轻轻呼吸。
晏归鸿翻到相册最后一页的空白处,那里有行新写的字迹,是江临渊的笔锋,刚劲里带着点笨拙的温柔:“十年前的蔷薇篱笆,十年后的安全屋,我们都在。”
他忽然笑了,把脸埋进江临渊的颈窝,闻到冷杉木的气息里混着淡淡的草莓糖味——那是江临渊刚才翻找时,从相册夹层掉出来的糖纸,被他悄悄捡起来塞进了口袋。
原来有些遇见,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就像林野怀里的草莓糖,就像相纸上的旧时光,兜兜转转,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该在的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