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书》行舟直上

2、第 2 章

　　小丽找过小福讲了很多事情。

　　小福听完后，撇撇嘴，“都说赔她新的了，还摆脸色。”

　　“小福，”小丽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对他说话，“你知不知道你撕的是本什么书？”

　　“不就是一本破书吗？书店里多的是。”

　　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孩插话，她坐在小雨邻座，“小雨说过，这是她外婆攒了三个月的辛苦钱才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书的扉页上还有她外婆写的字呢。”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小福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快步离开了教室。

　　第二天，小雨的座位空着。

　　小丽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数学课上，老师叫她回答问题时，她罕见地走了神。

　　课间休息时，她注意到小雨的课桌抽屉里，那本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贴的书露出了一角。

　　“小丽，你别往心里去，”昨天的那个女孩走到她身边，“小雨不是故意推你的。只是那本书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小丽轻轻抽出那本修补过的童话书。书页被小心地重新拼贴，但裂痕依然明显。在泛黄的扉页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送给我的小雨：外婆不识字，但希望你能从书里看到更大的世界。”

　　字的下面，画着一颗笨拙的爱心。

　　小丽的眼眶突然就湿了。她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无论多少本新书都替代不了的。

　　“小雨今天请假了，”班主任在放学前宣布，“她外婆说她发烧了。”

　　同学们陆续离开后，小丽独自留在教室里。她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工工整整地写道：

　　“亲爱的小雨：

　　对不起，我昨天没有理解你的感受。你的书修补得很漂亮，你外婆的字是我见过最温暖的祝福。

　　希望你的外婆早日康复。

　　你的同学，小丽。

　　她把纸条仔细折好，轻轻塞进小雨的课桌抽屉，正好夹在那本修补过的童话书里。

　　做完这一切，她背起书包走出教室。秋风吹过操场，扬起几片树叶。

　　小丽知道，当小雨回来上学时，她会有不一样的方式，重新对她说出那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对不起。

　　而真正的理解和友谊，往往就从承认自己的不懂开始。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意渐浓。

　　小雨回来上学了，但变得更加沉默。

　　她把那本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贴好的书用干净的牛皮纸仔细包好书皮，不再轻易拿出来翻阅。

　　小丽递过去的纸条，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收到了，但态度依旧像秋日的凉风，带着淡淡的疏离。

　　小丽尝试着和她说话，她也只是简短地回答“嗯”、“知道了”，眼神很少与小丽接触，总是很快地移开。

　　那份隔阂，像一层透明的薄膜，看得见，却难以穿透。

　　小丽心里难受，却也能理解。

　　她知道，有些伤口需要时间，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立刻抚平的。

　　而小福，在经过班主任和他父亲又一次不痛不痒的谈话后，安稳了几天，很快又故态复萌。

　　他似乎完全没把撕书事件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根本不曾理解那件事对小雨意味着什么。

　　这天下午，小福又带了一个新玩具来学校，一个造型炫酷、能在空中做各种高难度翻转的遥控赛车。

　　课间休息时，他在教室的空地上得意地演示，赛车引擎的嗡鸣声吸引了不少男同学围观的羡慕目光。

　　“看见没？最新款！我爸昨天刚给我买的！”小福的声音格外响亮，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教室后排。

　　小雨正低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本的边缘。

　　“啧啧，真酷！”

　　“能借我玩一下吗，小福？”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和羡慕，仿佛让小福更加膨胀。

　　他操控着赛车故意在小雨座位附近的地面上急速漂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雨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依旧固执地看着窗外那棵叶子日渐稀疏的大树。

　　而她放在桌下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回忆里被撕碎的书页在眼前纷飞，母亲留下的字迹和外婆笨拙的爱心，还有小福那满不在乎的声音，混杂着此刻刺耳的赛车嗡鸣和同学们的喧闹，像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脏。

　　一种混合着委屈、愤怒和无力感的情绪，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悄然探头的藤蔓，缠绕上她的思绪，她也要让他也尝尝失去珍爱之物的滋味。

　　机会来得很快。下一节是体育课，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

　　小福把遥控赛车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课桌上，嘴里嚷嚷着下课再玩，就跑出了教室。

　　教室很快空了下来。小雨借口肚子不舒服，向体育老师请了假，留在了空无一人的教室里。

　　阳光透过窗户，安静地洒在排列整齐的课桌上。她的心跳得很快，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

　　她走到小福的座位旁，看着小福的新玩具，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赛车外壳，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耳边似乎又响起纸页被撕裂的刺耳声音。那股压抑已久的愤恨瞬间压倒了犹豫。

　　她迅速拿起赛车，它的分量比想象中沉。

　　她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将赛车飞快地塞进书包最底层，然后用几本书严严实实地盖住。

　　拉上拉链的那一刻，她的手心全是冷汗，脸颊也因为紧张和一种扭曲的快意而发烫。

　　体育课结束后，同学们吵吵嚷嚷地回到教室。很快，小福的惊呼声就响了起来：“我的车呢？谁看见我的遥控车了？”

　　他焦急地在座位附近翻找，又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依旧不见赛车的踪影。

　　“是不是谁恶作剧藏起来了？”有同学猜测。

　　“谁拿了我车子？快拿出来！”小福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脸上的得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焦躁和恼怒。

　　教室里议论纷纷，有人帮忙寻找，有人窃窃私语。

　　小丽下意识地看向小雨，只见她依旧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仿佛在认真写着什么，与周围的骚动格格不入。

　　但小丽敏锐地注意到，小雨握着笔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肩膀也比平时更加紧绷。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小丽心头。

　　她想起体育课前小雨苍白的脸色和请假时的匆忙，想起小雨看向小福炫耀玩具时那隐忍的眼神，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