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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云挽,走!”

      陶家工坊的大门被猛地撞开,浑身是血的陶呈跌跌撞撞扑进来,一把打翻陶云挽手中的锻锤,拉着她往后门疾奔。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陶云挽步伐慌乱,没等她开口询问,只见一支弩箭忽地射穿了陶呈的胸膛。

      陶呈往前踉跄几步,口中呕出鲜血。顾不得其他,他转身用力推走陶云挽,关门后发出嘶人地怒吼:“走,快走!”

      陶云挽跌倒在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心脏骤沉,求生的本能迫使她快速冷静下来,她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拼命逃离了陶宅。

      经过一夜不眠不休地逃亡,陶云挽体力耗尽,眼前阵阵发黑。她停下脚步,躲在密林休憩,忽闻一道整齐划一马蹄声由远及近,那声响透着肃杀的行军之声。

      陶云挽闭上眼,计上心来,她用尽最后力气狼狈地将自己摔在山路中央,挡住了那队人马的去路。

      几乎是同时,林中黑衣人杀到,箭矢破空,直取她后心。

      然而比箭更快的是一道残影,只见一抹云色从精致的马车中掠出,稍听得“铿”的一声脆响,那柄刀竟精准地劈断了迎面而来的箭杆。

      “大人!”

      为首的那人下马,疾步走近。

      赵弛落地,立于陶云挽身前,他躬身拾起箭簇,用拇指摩挲着上面的月牙图案,突然眸中寒光一闪,冷声下令:“杀了。”

      身旁的将领听到号令,一挥手,士兵鱼贯而行,战斗一触即发。片刻后,黑衣人被刀剑穿心而死。

      赵弛平静地转身,扫过脚下昏厥的陶云挽和远处的黑衣人,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带上。”他坐回马车,语气不容置疑。

      陶云挽被安置在队伍末尾的粮草车上,和一行人浩浩汤汤出发。

      当她悠悠转醒时已是黑夜,她尝试起身,周身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陶云挽叹了口气,只得靠着草垛,疲惫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回想昨天,她还是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陶呈的独女,父亲在书房对她慷慨陈词。

      “匠籍传男不传女,乃千古陋习。多少绝艺因此失传,为父已上书朝廷,请开女匠考,我陶呈愿为挽儿及天下女子,搏一个公道!”

      此话言犹在耳,如今却已天人永隔。

      “妄改祖制,死有余辜。”血腥味在口中弥漫,陶云挽重复着黑衣人曾对她说的话,满腔愤慨。

      原来,搏一个公道,真的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她握紧双拳,眼中充满血泪。既如此,陶云挽既要为陶家报仇,更要为天下被埋没的女子,找回应有的公道。

      入夜,车队在管道旁休整。

      余光处,一道云色身影向陶云挽走来,她眼角狠狠一跳,敛了心神,忙装惊魂未定的模样,抱膝蜷曲。

      赵弛站定,身形挺拔如松,投下的阴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开门见山:“名字。”

      “尤藜。”

      “籍贯,亲属,为何被追杀。”

      一串审讯般的攻势袭来,陶云挽不由得绷紧了身体,仔仔细细答道:“我和阿爹相依为命,家乡定西匠户营,因为被山匪袭击而逃难。阿爹因护我被山匪所杀,我才堪堪逃过一命。”她眼圈发红,带着恰到好处的鼻音。

      “山匪?”赵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一个训练有素的山匪,用自式弩只为追杀一个匠户营的姑娘?你的身价,未免太高。”

      尤藜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面上却显出茫然和后怕:“我,我不知道。他许是认错了人,才这般穷追不舍。”

      赵弛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冷冽的眸子审视着她。就在此时,士兵突然来报:

      “报告大人,粮车的承轴裂了,估计撑不到下个驿站。但附近无匠铺,这该如何是好?”

      “裂了几辆?”赵弛皱眉。

      士兵低了低头:“三辆。”

      赵弛目光微闪,转身要走,尤藜却立即伸手拉住他的衣决,当机立断:“大人,我有办法。”

      “你?”

      尤藜心跳如打鼓,自己现下正无处可去,又不知道是否还有黑衣人藏在暗处。

      而这支车队虽都着便装,使用的兵器却是带有枪锋须短特点的军械长枪,若对方真是官兵,那么她只有跟着这支车队同行才能躲过追杀,有机会活下去。

      于是尤藜点点头,提出条件:“若我能解了此难,大人可否允我随同前行。”

      “为何?”

      “我孤身一人,别无他处去。大人心地善良,救我一命。我自知跟着大人,或许能活。”

      赵弛目光深沉,试图看破她的谎言。

      无声对峙了片刻后,见对方毫无破绽,他思量一番颔首应下。

      二人立于粮车前,尤藜弯下腰,轻叩双指敲击承轴,稍听声响后抬头说道:“这是生铁承轴,脆性大,需要补裂缝。”

      “怎么补。”

      “寻来细盐,木炭灰,再生一把柴火。”尤藜盯着赵弛,满是笃定。

      赵弛由着她,挥手示意下属行动。因是寻常易得材料,片刻后便备齐。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尤藜熟练地将细盐与炭灰按分量混合,随后将调好的糊糊敷在裂缝处,最后用火把对其小心均匀地烘烤。

      她的动作专注而沉稳,良久,只瞧那糊糊凝固,似补丁般牢牢地抓附在裂缝两侧。

      尤藜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对一旁的士兵说:“这位小哥,你用力晃晃车辕试试。”

      小哥将信将疑,用力摇晃后发现那承轴竟不再发出“嘎吱”声,稳固如初。

      “真的,真的好了!”

      尤藜笑了笑,朝赵弛解释道:“大人,此法只能应急,到了驿站还需更换新件。”

      赵弛看着她,多了几分审视。

      “你懂冶金?”

      “不敢说懂,铺子里的杂活,看得多了,也会些皮毛。”

      尤藜见赵弛露出满意的神色,便乘胜追击道:“此难已解,答应带我一同前行,可还作数?”

      “我方此行北上至边陲止,嘉州,凶险万分。”赵弛没回答她,反而用平淡的语气陈述前路的险要。

      “狄人骑兵时常寇边劫掠,烽火一起,玉石俱焚。城中亦非净土,械斗、暗算、莫名其妙的伤亡,时有发生。

      出了这片山林,你可另寻他去。”他少许停顿,用视线锁住尤藜观察对方的反应,给她反悔的机会。

      尤藜脸上血色渐褪,身体几不可查地微颤,前方是赤裸裸的 “凶险”,后方何尝不是吞人血肉的无尽深渊。

      灭陶家之人,必定是权势滔天,单凭她一人之力,犹如蚍蜉撼树。她深知唯有借势,方有一线生机和希望!

      如果她没认错,眼前的人正是世子赵弛,只因他腰间佩戴的短刀是自己十三岁时亲手绘制图样,阿爹用珍藏的玄铁打造,作为贤王世子十八岁生辰的贺礼。

      阿爹当时还笑她:“小丫头眼光倒毒,世子殿下什么神兵利器没见过,偏这刀能入他眼?”

      然这把刀不负众望,于赵弛生辰宴中被选中,向全京城证明了陶家匠艺的巅峰。

      而今,父亲已成冤魂,这把刀却赫然出现。莫是天赐良机,若能借他之力,以他为刀,何愁大仇不报?

      于是尤藜镇定下来,眼中带着一股绝境中逼出的倔强:“我不怕。”

      “我尤藜别无所长,只剩这条命和这点阿爹留下的手艺。

      大人予我一线生机,我愿以此微末之技,为大人的车马器械,尽一份心力。只求,只求一个能走下去的机会。”

      一份在绝境中求生的决绝,让赵弛不再多言,对他而言,一个有能力且有强烈求生欲的人,比一个纯粹的弱者更有价值。

      况且,那只箭簇上的图案有蹊跷,留着尤藜或许有所帮助。

      赵弛回到马车,掀开半帘,召来副将吩咐:“详查定西,看近期是否有铁匠铺遭灾,核对她的籍贯身份。他目光微凝,掠过一丝锐利,“再去京城,探查有哪些精通冶铁的匠户大家出了不寻常的意外。”

      “是。”

      语毕,一道残影无声隐于夜幕中。

      队伍再次开拔,蹄声踏碎荒野的寂静。然而,前哨斥候一骑绝尘而来,带起滚滚烟尘,直奔赵弛车前:

      “报!前方有——!”

      突然!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射天空,轰然炸开。

      紧接着,两侧山林中呐喊声四起,滚木礌石带着轰隆巨响倾泻而下,瞬间堵住了前后去路。

      “敌袭!结阵!保护大人!”

      训练有素的官兵们瞬间收缩,刀剑出鞘,盾牌立起,将赵弛的马车护在中心,动作快如闪电。

      只见数十名衣衫杂乱、面目凶狠的悍匪,挥舞着大刀长矛,如同蝗虫般从山坡上冲杀下来,口中发出怪叫:

      “抢了他们的粮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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