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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 IF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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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指尖最终系上那件绣满银色冰莲的浴衣最后一根衣带时,仿佛也系上了自己命运的枷锁。丝绸冰凉滑腻的触感紧贴着皮肤,上面妖异绽放的莲花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如同活物般汲取着她的体温。
童磨注视着她的眼神,骤然迸发出近乎狂热的满足。那七彩琉璃般的眸子里,空洞被一种灼热的、占有的光芒填满。
“完美。”他叹息般低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真实的颤动。他缓步上前,冰冷的手指近乎虔诚地拂过浴衣的袖口,拂过上面精致的银线莲花,最终,停留在她的脸颊。“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我的冰莲之姬。”
这一次,他的触碰没有带来战栗的抗拒。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睫低垂,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像一尊被装点好的、没有灵魂的人偶。
(放弃了挣扎,是否就能得到安宁?)
他将她安置在一处隐秘的、依山傍水的日式宅院中。这里没有“极乐教”的狂热信徒,没有血腥与杀戮,只有精致的庭院,盛放的莲花,以及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莲香。她被剥去了日轮刀,换下了鬼杀队服,终日只穿着各式各样的、由他精心挑选或命人制作的华美浴衣与和服,每一件都绣着不同形态的冰莲。
他不再提及“吞噬”与“拯救”,而是像一个最耐心的收藏家,享受着展示他独一无二藏品的乐趣。
他会让她坐在廊下,为她梳理那头乌黑的长发,用镶嵌着宝石的梳子,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他会命人摆上精美的茶点,然后坐在她对面,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看便是数个时辰,七彩的眸子里是纯粹的、对“美”的欣赏,以及那永不满足的占有欲。
(这空洞的注视,比刀剑更令人窒息。)
他偶尔会说起一些破碎的、关于百年前那个女子的模糊记忆,语气平淡,像在谈论一件旧物。
“她似乎……也很喜欢看莲花。”
“她的头发,没有你的黑亮。”
“她最后……好像哭了。”
每一次提及,他都会更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要通过她,去抓住那一缕早已消散的执念,填补他永恒空洞的一部分。
她很少说话,也很少回应。像一池被冰封的湖水,映照着他的一切,却深不见底,不起波澜。她顺从地穿着他给予的衣服,食用他提供的食物,在他靠近时不再闪躲。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一种诡异的驯服,一种被圈养的金丝雀的平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冰封的湖面之下,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
起初是麻木,是灵魂抽离躯壳般的空洞。但渐渐地,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在那片空洞中凝结。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他,观察他空洞背后的那丝异样,观察他提及百年前女子时,那几乎无法察觉的、非属于“童磨”的停顿。
她发现,当她主动穿上某件他特别喜爱的浴衣时,他周身那冰冷的莲香会变得稍微“温暖”一丝。当她用平静无波的语气,提及“白色”、“母亲”、“保护”等词语时,他虹眸的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微弱的、类似“困惑”的涟漪。
(他体内那颗无法消化的“石子”,依然存在。)
(它,或许是我的机会。)
一天深夜,宅院外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属于鬼杀队特有的联络信号。是鎹鸦扑翅的声音,以及某种花香的暗号。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挣脱胸腔。但她迅速压制了下去,面上依旧一片沉寂,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深深陷进绣着冰莲的丝绸里。
童磨正坐在她身边,把玩着一支新折的莲花。他似乎并未察觉那细微的动静,只是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外面似乎有些吵闹的小虫子。不过没关系,这里很安全,没有任何东西能打扰到我们。”
她抬起眼,第一次主动地、深深地望进他那双七彩的眸子里,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嗯。这里……很安静。”
她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浓重的愉悦覆盖。他伸手,似乎想将她揽入怀中。
但她微微侧身,避开了,转而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斟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茶凉了。”她轻声说。
童磨看着她递过来的茶杯,看着她低眉顺眼的侧脸,看着她身上那件与他眸色隐隐呼应的、绣着七彩冰莲的浴衣,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再是空洞的,而是带着一种……扭曲的、满载的愉悦。
他接过茶杯,并未饮用,只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你终于……学会了。”他看着她,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终于打磨完美的艺术品,“属于我的规则。”
她垂下眼睑,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光。
规则?
不。她只是在学习,如何利用他的“规则”,如何借助那颗埋藏在他灵魂深处的“石子”,在这华丽的囚笼中,为自己……也为那个百年前消散的灵魂,寻找一个真正的、彻底的解脱。
时光在那座被莲香浸透的宅院里,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她变得越来越像一件完美的藏品,举止优雅,神态平静,甚至能在他提及某些话题时,给出恰到好处的、不带情绪的回应。她学会了辨认他带来的不同熏香,能在他抚琴时静坐聆听,仿佛真的沉浸其中。
童磨注视她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七彩眸子里的满足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感到体内那颗困扰他百年的“石子”,在她的温顺与这精心营造的氛围下,似乎真的渐渐被抚平、被同化。这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让他愉悦。
“明天,会有一个小小的仪式。”这一日,他执起她的手,指尖冰凉,语气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兴奋”的波动,“我要让教团的核心信徒们,瞻仰他们的‘神子’,我的……冰莲之姬。”
他需要这场仪式,需要众人的膜拜,来最终确认这份“拥有”,来彻底巩固这份他自以为是的“圆满”。
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冰层下水流涌动般的情绪。快了。
(最后的舞台,已经搭好。)
仪式的前夜,宅院为明天的盛会做准备,仆从来往稍显频繁。她以需要静心准备为由,遣开了身边侍奉的侍女,独自留在燃着莲香的和室内。
月光透过格窗,照在她身上那件最为华丽、绣工也最繁复的七彩冰莲浴衣上,流光溢彩,却冰冷刺骨。
她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看似装饰用的、古老的漆木柜。这是她数月观察下来,唯一可能避开他耳目、存放旧物的地方。指尖在柜门内侧的暗格处轻轻摸索,然后,用力一按。
暗格弹开。
里面,整齐地叠放着的,正是那件早已被她“丢弃”的、母亲留下的素白浴衣。浴衣上,还放着一小包用特殊油纸严密包裹的东西——那是她当初藏在身上、最后用以自毁的高浓度紫藤花精粹,以及……一片薄而锋利的、淬炼过的日轮刀碎片。这是当初那夜,她拼死留下的最后武器。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过那件白色浴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阳光与母亲怀抱的味道,与这满室冰冷莲香格格不入。
(对不起,母亲。我终究,无法干干净净地离开。)
她没有换上它,只是将那片冰冷的日轮刀碎片,紧紧握在了掌心,藏入了浴衣宽大的袖袋之中。然后,将紫藤花精粹小心地别在内衬。
第二天,仪式在宅院最大的厅堂举行。金色的莲花装饰铺满视野,虔诚的信徒跪伏于地,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火与冰冷莲香混合的诡异气息。
童磨高坐于上首的座椅,身着最隆重的神官服饰,七彩眼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向她伸出手。
她穿着那件绚烂至极的七彩冰莲浴衣,一步步,在无数狂热的目光中,走向他。黑发如瀑,衬得小脸苍白,姿态顺从,如同被献祭的羔羊。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引到自己身侧的位置,近乎炫耀地向信徒展示着她。
“看吧!”他的声音空灵而充满力量,“这便是永恒之美,便是吾之慈悲的化身!皈依于我,尔等亦可得享此般极乐!”
信徒们的欢呼与诵念声如同潮水。
就在这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就在童磨侧首,用最满足、最占有的眼神凝视她的瞬间——
她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杀气。
她只是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将那片日轮刀碎片紧紧握住,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不是刺向他,而是狠狠地、决绝地,划向了自己身上那件华丽浴衣的胸口——那冰莲图案最繁复、最核心的位置!
撕拉——!
精美的丝绸应声而裂!露出了内里别着的、那包紫藤花精粹!
同时,她猛地扯开破裂的衣襟,将精粹狠狠按向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正是百年前那个女子执念残留、曾引起他“松动”的地方!
“啊——!!!”
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并非来自她,而是来自童磨!
那浓郁到极致的紫藤花毒,混合着她决绝自毁的意志,以及胸前骤然破碎的、他“完美收藏”的标志,像一柄烧红的利刃,不仅狠狠刺穿了他的感官,更精准无比地、再次狠狠撞上了他体内那颗本以为已平息的“石子”!
“不——!!!”
童磨猛地捂住自己的头,七彩的眸子瞬间布满血丝,瞳孔混乱地缩放,那完美的面孔因极致的痛苦和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受控制的震荡而扭曲!他周身的寒气失控地爆开,整个华丽的厅堂瞬间冰封,跪地的信徒们惊恐地僵住,或被冰棱刺穿!
她看着他失态的模样,看着他那张第一次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混乱与痛苦的脸,染血的嘴角,竟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鲜血从她指缝间涌出,染红了破碎的七彩冰莲,也染红了内里素白的衬里。
“看……”她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最终解脱的释然,“你的……永恒……碎了……”
无论是他强加的标记,还是百年前的执念,都在这一刻,被她以最惨烈的方式,一并撕裂。
童磨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那混合着鲜血与破碎华服的模样,盯着她眼中那最后一丝属于“人”的、不屈的光芒。他想咆哮,想将她彻底碾碎,但体内那翻江倒海般的、来自两个灵魂(他自己的和那残留执念的)的剧烈冲突,让他连保持站立都变得困难。
她看着他挣扎的模样,感受着生命随着鲜血快速流逝,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映入眼帘的,不是他扭曲的脸,而是记忆中,那件纯净的、母亲留下的白色浴衣,在阳光下轻轻飘扬的景象。
真好……
她终于,没有穿着那身冰冷的标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