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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晴天霹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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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在公司组织的秋季体检时,被体检医生委婉地劝说抽空到医院做一个更全面的体检。
当时白雪并不太放在心上,虽说她确实觉得近来自己的单侧乳·房有些胀疼,但生理期时身体也出现过类似情况,便只觉得可能是受到激素的影响,只要多注意休息就好了。
谁料到立冬,白雪已经无法忍受胸部的疼痛。秋季时还只是胀痛,从入冬开始,就变成了针扎一样的刺痛,然后发展到现在的二十四小时内不间断抽痛,同时还伴有单侧乳·房有明显硬块,并出现溢液。
白雪吓到了,之前体检医生的劝说又回响在脑中,她连忙请假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排队挂号,漫长的一小时后,终于叫到白雪的号,她惴惴不安地走进了诊室。
门诊医生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士,工牌上写着周虹英。
周虹英医生在询问过白雪的症状后,给她检查了一番,对于白雪的病情有了大致的估计,她细瞧着白雪,比对过年龄后,谨慎地问道:“有孩子吗?”
白雪忐忑地摇头:“没有。”
周医生又问:“结婚了吗?”
白雪接着摇头:“没有结婚。”
周医生沉默了一瞬,又询问道:“家属在外面吗?”
白雪的心脏跳得突突地,她哑声道:“…我一个人来的。”
周医生重复道:“24岁?”
白雪握着拳点头:“是24岁。”
周医生再次沉默,说:“你的情况有些不确定,我请我的老师来帮忙看一下。你先到外面等着,等叫到你时你再进来。”
白雪忐忑不安地起身离开,关门时看到周医生绷着脸在手机上发信息。门未完全关闭时,另一位病患携家属挤进了诊室。
在诊室外的椅子上坐了十多分钟,白雪看到一位走路带风的女医生冲着307诊室走了过来。路过白雪的时候,对方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白雪突然顿悟,她大概是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了,她瘫软在椅子上,只觉得四周都是刺耳的蜂鸣与嘈杂的呓语,她想站起来,却觉得天旋地转、手脚无力。
“十八号,白雪,请到三零七诊室就诊。”
“十八号,白雪,请到三零七诊室就诊。”
“十八号……”
分诊排队系统叫了三次,白雪都没有听到,最后还是坐在她隔壁的大娘拍了拍白雪的肩膀,将她唤醒。
大娘:“小姑娘,十八号是你吧,叫到你的号了。”
白雪的情绪已经麻木,她忘记了道谢,颤抖着从椅子上起身,大娘见状赶紧把她扶到诊室门口。
在大娘怜悯的眼神中,白雪飘进了三零七诊室。
结果确实不太好,初步诊断乳腺确实出现了病变,至于病变的程度多少需要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周医生在她老师的指导下给白雪开了检查单,分别是超声检查、磁共振以及组织活检。
在白雪的认知里,超声检查大概就和拍X光差不多,不值得大惊小怪;磁共振的话,应该就是核磁共振了吧,网络上偶尔会出现某名患者带了金属首饰拍核磁共振,结果导致价值几百万的机器报废的新闻,所以她对磁共振还算有接受度。
但,组织活检的话,只看活检两字,白雪都觉得心惊胆跳,她白着脸努力微笑:“…组织活检具体是怎么操作?”
周医生的老师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白雪的问题,而是自我介绍起来:“白雪是吧,我是赵芳林,这是我的铭牌。”
赵医生点了点别在胸前的金属铭牌,说:“你是还在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
白雪尽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回答道:“工作两年了。”
赵医生点头:“两年是吧,在哪家单位上班?家是哪里的?”
白雪:“做服装设计的,家就在申城。”
“蛮好的。”赵医生点头,写了张纸递过来,“这是我的电话,等检查结果出来了,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找周医生也行。如果307门诊没人,可以到3号楼11楼乳腺科找我,我随时都在那里。”
白雪木楞着将纸条收好,反复确认了几遍检查时间和注意事项,才不甘地拿着一叠单子离开。
走出诊室的时候,刚好轮到刚才的大娘问诊,大娘着急自身健康,很快就将307的门关上。
听不到诊室内的动静,白雪捏着检查单,犹疑着是否听医嘱。抬手时手臂不小心擦到右侧胸部,钝痛一阵阵向着胸腔扩散,咬着疼痛,她终于决定去做检查。
伸头缩头都要挨刀,至少主动会显得她还有选择的余地。
抱着不信邪的念头,七天后她等到了所有的检查结果,确诊为乳腺癌I期。
负责确认结果的赵芳林医生安慰道:“I期算是早期,如果尽早进行治疗与干预的话,五年内的生存率高达90%,还有部分恢复得比较好的甚至可以达到长期生存。你还年轻,还有治疗的可能性。”
白雪垂头听着宣判,没赞同医生的话,也没要求开药,她只是等对面的人说完了话,便闷头道谢后抓着检查单兀自起身离开。
赵芳林看着病患失魂落魄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规培生伸过头来看记录,感慨道:“才24岁,比我还小两岁呢。”
赵芳林扇了扇手:“一边去,病历都写完了吗?”
还没写完病历的规培生缩回脖颈,埋头苦干起来。
走出三号楼,白雪茫然地环顾四周,路过的人都走得匆忙,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该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应该流泪了,可手抚到脸上却毫无水迹,只有一片冰凉。
乳腺癌,那她是要死了吗?
怎么就乳腺癌了呢?
白雪不懂,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也许是误诊呢?
不是有新闻报道过吗,有人被确诊癌症并接受化疗一段时间后,在另一家医院发现是误诊,完全没患癌。
也许她也是这种情况呢?
‘我不想死…’
‘我不要死!’
白雪一股脑儿地将检查单全塞到手提袋内侧,掏出手机,点开地图,查找医院,预约挂号。
她一气预约了五家医院,在三天内分别就诊,五家医院的初次诊断结果与赵芳林医生的判断无二。
白雪气笑了,往日对于申城发达的喜爱与赞叹,现如今变为了憎恶与埋怨。
科技的发达就是为了让人知道自己会如何死得更快吗?
太讽刺了,真是太讽刺了。
泪水顺着脸颊滚下,凭什么要让她死,凭什么不让她活?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怨恨一瞬间涌上白雪的心间,操纵着她无视道路规则,一路疾走向马路。
“嘀!嘀!”
“嘀!!!”
“看路啊!”
“嘀!嘀嘀!!”
“找死啊你!”
“嘀!!!!”
轰鸣与尖啸充斥着白雪的耳朵,她只觉得身后有一群看不见的恶鬼要抓她,恶鬼在笑,恶鬼在叫,不想死的人慌不择路地逃着命,看不清四周,亦听不见叫喊。
“危险!”
一只手猛地抓住她,连拖带拽地将她往一边扯去。
一辆车从两人身边飞过,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在路面擦出几道黑印,好悬停在了半道。
受到惊吓的司机待车停稳,跳下车来对着地上的两人破口大骂:“册那!找死找到你爷爷头上了!要死就去跳江,来马路上害人!你个小赤佬,脑子不好就去医院!”
“嘟!嘟!”
发现混乱的交警吹着哨子跑过来查看情况:“无关人员和车辆按正常情况通过!你,你们,留下做笔录。”
交通很快被疏通,司机憋着气站在一旁瞪着坐在地上的女子,看到交警过来,他指着女子忿忿道:“警察,这可不是我的责任呐,要找她!”
“什么情况?怎么让她胡乱穿马路?”交警看向护着女子的男性,他看女子的神色不对,男性略有紧张,以为两人认识。
男性摆了摆右手,解释道:“我不认识她,是我看她快被车撞了,拉了一把。”
交警看向司机:“你刚才车速多少?驾驶证。”
“警察,我在市内开车一直都是50码,限速可是60,你可别冤枉人!”喊冤的司机回车内取出驾驶证交给交警,“我是正常行驶,是她忽然窜出来的,我有行车记录!”
“我会查的。”交警核对过驾驶证,又调出车上的行车记录,确认司机说的属实,劝解道,“主要责任人确实不是你,不过人也被你吓到了,做一点人道补偿对双方都好。”
“好什么好啊,我也被吓到了呐,谁补偿我啊?难不成她吓了我,我还得给她买命钱?!”司机气极了,要求交警重新判定,“她明明是碰瓷,好端端的年轻人好的不学,学坏的,就应该把他们抓进去好好教育教育!”
“什么买命钱,别说得那么难听,谁会莫名其妙地找死啊!”救人的男子忍不住反驳道。
“你就是同伙吧,你们这些乡下人就惯会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司机指着男子怒骂道,“你们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为的就是钻法律的空子来讹钱的吧。小瘪三,我告诉你,没人能从我手里讹钱!”
对面骂得实在难听,还在扶着女子的男性实在忍不住,松手站起来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讹钱,她也没有讹钱!我们不是骗子,你别瞎说!”
“做了坏事还想反咬,小赤佬,我今天不好好教育你我就不在申城混了!”司机捋着袖子作势要过来。
“站住!你们俩是想妨碍公务吗?”交警喝止住要动手的司机,警告地盯着他和救人的男性,“身份证都给我拿出来!”
憋气的两人不服气地瞅着对方,老实地掏出身份证交给交警。
通过移动终端虹膜识别设备核对完两人的身份后,交警蹲下身,用仪器去扫女子的脸,同样确认了身份:“白雪,是吧,下次走路注意点,该走人行道就走人行道,别乱闯机动车道。”
交代完,交警站起身对司机说道:“傅长玉,是吧,你一周前驾驶途中接打电话,扣分3分,罚款200,罚款请你尽快在线上办理。”
被点破的司机抱手道:“罚款我肯定会交,但这次的事故不是我的责任,我绝对不认!”
交警又对救人的男性说道:“余明,是吧,救人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不要盲目冲动。身份证收好。”
将各自的证件返还给当事人后,交警对着傅长玉说道:“另一位当事人目前状态不佳,我认为你还是给予人道补偿比较好。”
傅长玉不干:“凭什么要我给钱?”
余明看白雪一直没缓过神来,有些担忧。
反复劝说都没让傅长玉松口,交警的口气越发严厉:“虽然你不是事故主要责任人,但另一位当事人明显是受到了惊吓,你作为司机需要承担一定的民事责任。”
傅长玉据理力争。
激烈的争辩短暂唤醒了白雪的神智,通过双方的话语,她弄懂了现状,抓着手提包,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头道:“不用赔钱,反正,我也用不到。”
说罢,她向司机和交警道歉,又向余明道谢,后虚浮着脚步转身离开。
当事人之一的放弃与离开为这场闹剧画下句点,交警确认执法记录仪记录无误,做好记录后便放傅长玉和余明离开。
傅长玉面带不虞地回到车上,极速驶离现场。
余明不放心独自离开的白雪,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