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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6 ...

  •   其实他们对找到菈芙莱娅这件事情心存希冀,但也不抱什么的希望。几百次都无功而返,与其说是去人世寻找祂,不如说是借着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多次去人世游历更为准确。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和雪鸮一起去人世的日子。雪鸮已经不是需要他抱着的孩子了,可从小在永昼海单纯的长大、涉世不深的二人也没有预料到贩贼的目标不只对准孩子,样貌娇俏可人、手无缚鸡之力的雪鸮也是他们的目标。
      如果再给松黄一个重来的机会,那天说什么他也不会让雪鸮踏入人世半步。可是没有如果,一切都发生了。
      当他们二人走在路边,雪鸮被一张有药的手帕迷晕,掳上马背,被人劫走的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松黄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追了上去。可双腿的速度是多么的极其有限,怎么能追上四条腿的快马。
      松黄取出一支背在背后却从未使用过的箭,拉弓锁定了策马逃窜的贩贼,在他的射程里,只要箭离弦就一定会命中那人的心脏,绝不失手。他小时候和「命运」阿拉克帕尔卡学来的,他在永昼海的日子也从未疏忽过这门射击的技艺的练习。
      “不能伤害任何人的生命”。
      可那句成年时的敕令如束缚冲动的魔咒从脑中浮现,勒制住他将要松开箭尾的动作。
      松黄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内心的焦急与烦躁不安,将弓箭收回箭筒里,又买了一匹马,静下心来感受着雪鸮的位置,向她被掳走的方向追去。他相信一定他能够把雪鸮找回来。他一定能够做到。
      一直到日沉西山,到星夜密布穹顶之上时,松黄终于在一座荒无人烟的深山里找到了一座破破烂烂的草屋。虽然隔得很远很远,但是松黄能够听见里面隐隐约约有女人的哭声,而且不止一个。
      随着距离的一点点缩进,他的心情也随着感受到的一切越来越躁动难忍。对雪鸮现状的焦急如一座年久失修的座钟,沉闷的钟声一下一下地重重敲在他脑中紧绷的弦。
      他将马匹拴在不会被人察觉到的地方,躲在一块巨石后借着更高的地势准备先观察一番,再决定如何营救。却听见了贩贼们的对话,被薄云捂住的月光照不亮这寂静的夜,被晚风一吹显得更加寒意彻骨。
      “若是卖不掉,就把她们都杀了,一群娘们哭起来吵死了。”
      “你们不打算先玩玩?我看有几个长得水灵灵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有一个长得特别白嫩好看,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我记得她哥哥还追上来了,只是那两条腿的人怎么比得上四条腿的马哈哈哈哈,真是自不量力。”
      “那小妞子倒是个犟骨头,被我两耳光抽过去还不肯服软,我又朝她肚子踹了两脚痛晕过去才老实了。”
      “你下手这么重,等会儿卖不出去了……”
      “卖不出去就自己留着,正好给老子玩玩……”
      “……”
      “……”
      后面说什么松黄已经听不清了,他所有的理智在听了这群人的话之后荡然无存,灰飞烟灭。他现在只想杀了他们这群该死的畜生,把他们碎尸万段。什么敕令,若是能换回雪鸮的安然无恙,他甘愿领罚。
      松黄站起身,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将箭搭在弦上,将箭的靶心毫无偏差定在贩贼的心脏。箭头的铁光折射出那双冰冷得如同琉璃玉石的浅绿色眼睛,在密林里闪着莹莹的光,如同潜藏在暗处瞄准猎物蓄势待发的野狼。
      在漆黑的夜里只借着那点皎月的光亮,却从未哪刻比现在看得更清楚。
      一支箭破空而来,毫无偏差的穿过一个人的心口,攫取了他所有的生命来源。贩贼惊吓得四散而逃,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无一支不命中靶心。
      最后剩下的那个人,逃的最快,却也根本不可能逃掉。松黄转而将箭心瞄准他的两条腿,精准的分别穿透了那人双腿的小腿骨,然后把自己手上的弓丢在地上,赤手静默地向他走过去。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不要杀我!”那人止不住的哀求,松黄却只是无声地拔出一支插在他腿上的箭,听他又发出一声凄凌的嚎叫,把他的肩膀死死按在地上。
      松黄举起那只箭,天上的云层正巧被风吹开了些,一点银白的箭光和月色交融在一起从头顶打在他侧脸上,绿色的眼睛里裹着熊熊怒火,露出一个失神又渗人的笑容,舌尖挑出几个骨寒毛竖的音调:“我只要你下地狱。”
      尖锐的铁器刺破柔软的血肉发出“嗤”的一声闷响,排除所有阻碍扎进胸腔保护着的那颗不息跳动中的心脏。属于人类的温热鲜红血液飞溅在松黄的手上,脸上,头发上。这是他第一次杀活着的生物,也是第一次杀人。
      “你们不配享有「白昼」大人赋予的生命,去塔尔塔洛斯领取你们罪孽的因果吧。”
      他拾起自己所有的力气砸开那扇被锈迹斑斑的铁锁锁住的木门,露出一屋子惊慌失措的女子。
      “走吧,你们自由了。”松黄替她们解开束缚着的枷锁,重获自由的人们对他又感谢又害怕,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解救她们的天使,还是另一个等待着她们不自知跳入的深渊,只是留下一句轻飘飘的道谢便仓皇失措地离开了这里。
      松黄找到了被踹得昏死过去后,又被丢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雪鸮。他在身上蹭掉自己手上的血,然后去抱她,沙哑的声音温柔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雪鸮……雪鸮,哥哥来带你回家了。”
      在无边黑暗的夜里,只有那一轮月华皎洁无暇,伴着松黄最后一次带着雪鸮回永昼海的路。“哥哥这次忘记给你买吉祥轮了,雪鸮不要生我的气,下次会记得给你补上的。”
      他仰起头,让那只有在无光的地方才能看见的水液滑落隐没在鬓发里。
      “对不起,雪鸮,我也要回永昼海去接受我的罪果,但是我不后悔。只是下次,哥哥就不能再陪雪鸮一起了。”

      当阿拉克帕尔卡闻声打开自己的院门时,饶是见惯了生死的祂也不由得被眼前的二人惊得呼吸一滞。
      “阿拉克帕尔卡大人,求您救救雪鸮吧,她伤得很重……”松黄一开口眼泪就砸了下来,落在雪鸮苍白的脸上。而他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
      “你把她带到我房间去,动作轻些,别让她二次受创了。”祂只是冷静的指挥着松黄,此时着急则乱。祂看了看松黄脸上的血迹,手指落在桌上的一颗透明澄净的玻璃球,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温和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他的交给我就可以了。现在摸一下那个玻璃球,然后去把自己洗干净,再把你家图特蒂斯大人找来。”
      指尖触碰到那颗圆润的球体时,灵魂像有一双冰凉的手在里面翻找出一片记忆的残晶。只是一刹,那透亮无暇的玻璃就从里面凝上了片片冰晶,爬上整个球面,再如雪花般片片剥落,飘零沉在球底。
      “谢谢您,阿拉克帕尔卡大人。”
      门被缓缓关上后,阿拉克帕尔克的手掌裹着神力轻轻在雪鸮的身体表面游走,仔细地检查完她身体的受伤情况后不由得叹了口气,烦躁极了。谁人下这么重的手,不仅腹部受到一个女子难以承受的重击,就连肋骨都踢断了不可避免地压迫到肺部,血液积聚在胸腔里。情况非常棘手,一般的外部治疗无法处理解决。
      阿拉克帕尔卡将手心贴在她两胸之间,用自己的神力替她疗伤,虽然昏迷着的雪鸮无法听到,但祂还是半开着玩笑:“小家伙,幸好松黄把你带来得及时,不然你这身子骨再晚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内里器官的损伤很快便被神力疗愈了,祂从架子上取出一个装着止痛药物的小瓶子,倒了两粒塞进雪鸮的嘴里。又将她的身子翻转呈侧卧的姿势减轻呼吸困难,取来布条为她固定住骨折部位的外部。
      “只是可惜啊……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祂将门打开,站在门外的图特蒂斯额角还覆着薄汗,阿拉克帕尔卡朝祂轻松的笑了笑:“从「冥王」手里给你把眷属抢回来了,你要怎么感谢我?”
      祂又偏过头往图特蒂斯身后看了看,发现祂身后空无一人:“你把松黄软禁起来了?你这心真够狠的,怪说不得菈芙莱娅躲着你。他把这孩子带回来的时候两人状态都很不好,特别是这孩子,”阿拉克帕尔卡指了指床上躺着的雪鸮,又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按了按,“肋骨断了好几根,单薄如纸的身体里都是血。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反正我是无能为力,那时候能救她的就只有父神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松黄?你不会真打算按违反敕令的惩罚把他杀了吧?”阿拉克帕尔卡脸上挂着笑意,如墨一般深邃的黑色眼睛却严肃地审视着那双金瞳。
      “我不知道。把菈芙莱娅找回来吧,‘生之四子’共同审判决议他的惩罚。”
      “这么多年都没有祂的下落,如今就能找到了?”
      “我们是没有能力找到,但是父神可以,我已经请求父神帮我们把祂找回来。必须要让菈芙莱娅出席这场审判。”
      “说来说去不过是你的眷属,要杀要剐都是你一句话的事。非得整这么麻烦。”
      “你难道不记得「创世的白昼」设下的敕令吗?”图特蒂斯淡淡瞥了祂一眼,坐到昏迷着的雪鸮旁边,“要想在敕令中保下他,只能遵守敕令。”
      “记得记得,那敕令就一句话,用以警示生命力量为源的所有神明及眷属:不能伤害他人性命,违者格杀勿论。永昼海上谁不能倒背如流,”阿拉克帕尔卡把房间里的窗户推开,让永昼的光亮裁出一段金色洒在自己银白色的长发上,后背倚着窗框:“那你顺便问问父神敕令的事吧。”
      “设下敕令的「白昼」大人已经以身祭世,现在唯有两位创世神明中活着的那位「创世的黑夜」才能告诉我们在这敕令下是否能有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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