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之前》青山有木

8、维护

　　　　“盛巍算什么东西，不就是盛家捡回来的孤儿，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另一个男人朝着酒红色地毯吐了一口混着酒气的唾液，扯扯领带附和道：“盛家现在有亲儿子，又怎么会把公司交到他手上，那个位置他还能坐几年？到现在还跟我们摆京市领头人的架子。”

　　周黛青靠在墙后，他们的一字一句如同钉子落在心头，她闭上眼，手指蜷缩，却止不住发抖。

　　哒哒的高跟鞋声音响起，两个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黛青转过墙角，正对上两双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讥讽眼神。

　　她目光扫过两人的油头，语气冷硬，“你们口中的人再不济，也比躲在这儿嚼舌根体面。”

　　先前吐唾沫的男人，顶着鼓胀的啤酒肚，眼睛一瞪，“哎，你这个小妮子，知道我是谁吗？”

　　周黛青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啊，真不知道。”

　　啤酒肚快步走到她面前，手指指着她，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另一个男人下意识看向周围，瞳孔忽然骤缩，拽住啤酒肚的胳膊，朝他使眼色，啤酒肚看到暗处的人悻悻地收起手，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压低嗓子道：“奉劝周编剧一句，盛巍的闲事，少管。”

　　说完，两个男人几乎小跑离开长廊。

　　两个人的态度转变地太快，周黛青下意识看向那片昏暗，只有灯光投下的暖色光晕，看不见半个人影。

　　长廊上只有她一个人吗？想法一闪而过，却没有细想。

　　周黛青沿着酒红色的地毯回到宴会厅，此时围在主宾席的人群也逐渐散开，有几个演员过来同她说话。

　　她面带微笑，弯起嘴唇，回复得体，但思绪早已飘远。

　　颁奖典礼开始，周黛青始终保持八齿微笑，跟着节奏对获奖的人员鼓掌。

　　掌声过后，两位老演员携手上台，一唱一和地念着台本，“最佳编剧奖——会是谁呢？”

　　身后的大屏幕滚动，三位候选人的名字交替出现。

　　“究竟花落谁家？”老演员将话筒朝向观众席。

　　台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其中《向北》编剧的呼声尤为热烈。

　　最后，两位老演员对着立麦，一字一句宣布：“让我们恭喜《向北》编剧周黛青，荣获金冠奖最佳编剧。”

　　大屏幕定格，鎏金字体流转闪烁：《向北》周黛青。

　　“有请周黛青编剧上台领奖。”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颁奖音乐。

　　大屏幕的镜头转向周黛青，她对着屏幕微微一笑，随后起身，向周围鞠躬，与领座演员轻轻拥抱，而后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稳步上台。

　　周黛青一袭白裙，踩着高跟鞋身高逼近一米七，身姿挺拔，气质更是不输模特。走到颁奖台中央，她双手接过奖杯，深深鞠躬。

　　待两位老演员下台，周黛青悄悄地调整好奖杯在手中的位置，贴近话筒，声音清亮：“大家好，我是《向北》编剧周黛青。能拿到这个奖，首先感谢观众朋友对我们剧组的肯定，其次感谢《向北》剧组每一位幕后工作人员和幕前演员的齐力合作，最后感谢一直坚持创作的自己。我会继续努力，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作品。”

　　台下响起掌声，屏幕镜头掠过几位老艺术家，他们频频点头，面露欣慰。

　　周黛青紧紧握着奖杯转身欲走，却忽然脚步一转，折返回来凑近话筒，吐了吐舌头笑道：“差点忘了说，我的下一部作品预计在明年和大家见面，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关注哦。”

　　台下响起一片轻松的笑声。

　　观众席突然冒出一句男声：“周编剧这么漂亮，肯定关注。”

　　周黛青轻轻挑眉，朝着男声的方向望去，落落大方回应道：“谢谢你的关注，但我的作品更漂亮。”

　　一句话既礼貌又轻巧地将焦点带回作品本身。说话间，她目光下意识掠过主宾席，而主位已经空了，谢征看见她的目光朝她比拇指，她微笑回应，内心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金冠奖结束，《向北》剧组收获满满，最佳导演、最佳编剧和最佳女配。整个剧组几乎都是新人演员，没有拿到最佳男主和女主也在意料之中。

　　但是《向北》女二陆苒拿到最佳女配，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陆苒非科班毕业出身，是半路出家，没有背景，没签经纪公司，出演《向北》女二是周黛青在横店跑龙套的人群中一眼相中的。

　　她出演的角色爱憎分明、性格豪爽，在网上掀起讨论热潮，而她私底下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姑娘，反差萌和出色的演技获得不少好评，她能获得最佳女配也从侧面说明金冠奖的含金量。

　　结束后，《向北》剧组聚餐，导演严魏举杯道：“喝完这杯我就走了，剩下留给你们年轻人，我太太还在等我回家。”

　　大家相视一眼，会心一笑，齐齐举杯如同杀青那晚一般，酒杯的碰撞声伴随着人群的欢呼声，又是一群满怀热血的年轻人。

　　“感谢相遇！”

　　席间有人举着手机笑道：“快看微博热搜。”

　　众人齐刷刷低头看手机，微博文娱榜第一的词条是#我的作品更漂亮#，点进去的第一条视频便是周黛青在颁奖典礼上的片段。

　　评论区大多数都是夸周黛青是个才貌双全、有情商、可爱又自信的小女孩，还有不少人发了周黛青颁奖典礼时的生图，一颦一笑完全是女神级别。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周黛青，周黛青像个被表扬的小女孩，俏皮地玩笑道：“低调，低调呀。”

　　顺势向众人提起新剧本，前一周的面试并没有面到合适的演员，今天在金冠奖上再次见到陆苒，她默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忘记了她，可塑性和形象方面和女主角都非常符合。

　　但是周黛青没有挑明，她抿了一口饮料不经意道：“我和林导合作的新剧，大家有想面试的角色，可以私下联系我。”

　　《向北》火了后，男主和女主已经有不少主演剧本找上门，短时间内不可能有档期。

　　而陆苒没有选择签公司，递来的剧本也不少，但每一个她都会细细考量，所以留下的并不多，也不是主演角色。

　　角落里的陆苒轻轻捏住衣角，抬起头悄悄望向周黛青。

　　谈笑声正浓，包间门被叩响。

　　“进。”

　　推门而入的并不是餐厅服务员，而是谢征，但是这个屋子里认识谢征的人没几个。

　　有人出声问：“先生走错了？”

　　谢征一身西装，神色自若笑了笑道：“没有走错，我叫谢征，来给大家道喜。”

　　他稍作停顿，目光缓缓扫过一圈接着说：“我也是周编剧下一部剧的制片人，大家有兴趣可以来试镜。”

　　周黛青注意到，他含笑环视时，眼神在陆苒身上多停留了两秒，瞬间明白这位小谢总也是冲陆苒来的。

　　这时一位年长的配角，认出他是谢家小儿子，连忙起身寒暄：“小谢总客气了，还亲自来，坐下一起？”

　　周黛青也朝谢征扬扬下巴：“一起？”

　　谢征没有推辞，笑着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谈吐自如，很快就融入众人谈笑风生，只是偶尔会把话题引到陆苒身上，角落里的陆苒便会抬头，淡淡回应几句，却也不失礼貌。

　　结束时已是夜间十二点，众人在餐厅门口道别，相继坐保姆车离开后，还剩周黛青、谢征和陆苒。

　　“你没安排保姆车？”谢征抄着兜，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看着陆苒。

　　晚风吹乱陆苒的发丝，她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一笑摇头回答：“我打车了。”

　　周黛青站到陆苒身旁，“我和她一起，我们顺路。”

　　“夜深了，打车不安全，我先送你们。”

　　周黛青觉得他这句话不像对她们两个人说的，转头看向陆苒，她抿抿唇，眼神里掠过拒绝，便先开口：“不麻烦小谢总，我们俩可以，你走吧。”

　　她看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卡宴，不是谢征经常开的那辆大G，大概是家里安排的。

　　不知怎的，那车静静停在那儿，竟透出一股莫名的熟悉和压迫感。

　　“行，有事打电话。”谢征没再坚持，走出几步后又回头说：“记得来试镜。”

　　谢征走远后，周黛青才看向路边的陆苒，她正低头看着人行道的砖缝。

　　周黛青问：“会来吗？”

　　“来。”

　　陆苒抬起头，眼神坚定。

　　两人间安静片刻，陆苒心思细腻，察觉周黛青的欲言又止，“周编剧想问什么，直说就好。”

　　“私事也可以吗？”

　　陆苒点点头。

　　“你和谢征认识？前男友？”

　　“算不上认识，也不是前男友。”她语气平静。

　　“他在追你？”

　　陆苒极淡地笑了笑：“没有，可能他单纯觉得我可怜吧。”她顿了顿，眼神坚定，“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周编剧放心用我。”

　　周黛青在她的眼中看到野心，点点头，“好。”

　　后座车门被打开，昏暗的车厢内杵着个人，谢征探身的动作一顿，几句脏话在舌尖转弯，最后化作：“我去。”

　　谢征深吸一口气：“你怎么在这？不是早走了么？”

　　盛巍缓缓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抬眼看向谢征，声音平静，“这车不是我的？”顿了几秒又问：“谁说我走了？”

　　谢征被噎住，他明明在宴会厅看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他，不是走了难道还隐身了？

　　当然，谢征不敢问，含糊回到：“我不是没看见你么。”

　　盛巍没接他的话。

　　谢征摸不准他的心思，便自顾自地分享喜悦，“我新剧的编剧拿了金冠奖，而且金冠奖女配将是我新剧女主。”

　　他说完，嘴角还弯着。

　　盛巍过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淡淡的：“看到了。”

　　“啊？”谢征一愣，顺口问：“看到什么了？”

　　“她拿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