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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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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急促的砸门声,像石子投入死水,骤然撕裂了长安城的寂静夜空,引得远近犬吠连成一片。
林箊迅速披衣起身,手握一根硬木棒槌,侧身贴于门边,声音压得低而沉:“谁?”
“先生!求您救救我!”门外的人等不及回应,声音带着哭腔急急喊道,“先生,我父亲是邢可君!”
“邢叔?”林箊心下一凛,立刻拉开了门。
只见一名少女直接跪倒在冰冷的石阶上,抬起一张满是泪水和污泥的脸:“先生,求您救救我父亲!”她身形单薄,发间还沾着草屑,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屋內,炉火噼啪。林箊递过一杯热茶,女孩双手紧捂着杯子,仿佛要汲取那一点微薄的热量。
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她却依然控制不住地打颤。
“先生,父亲说过,在长安,您是他唯一可信之人。
他若出事,就来求您,您一定有办法……”
少女阿缇哽咽着
“他说,只要先生助我返回家乡,永世不再回长安就好……可、可那是我的父亲啊,我怎能眼睁睁看他……”
“慢慢说,发生何事了?”林箊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今日黄昏,廷尉府的人抄了家!我被邻居婶子藏进马厩,才逃过一劫……”
阿缇眼中满是惊恐,“他们破门时高喊,说我父亲私吞前线粮草,人已下狱,家产充公!”
“私吞粮草?”林箊拨弄炭火的手微微一抖,火钳“哐当”一声掉进炉中。
“邢叔不过是个掌管粮草的小小仓员,何至于动用廷尉府?”
阿缇茫然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只说,粮草不见了……父亲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林箊沉默起身,在狭小的屋内缓缓踱步。火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明明灭灭。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头,见阿缇已绝望地蜷缩成一团,被泪水洗净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映着一点黯淡的烛火。
七日后问斩。这个念头像一块冰,坠在林箊心口。时间,不多了。
“你说阿缇那丫头?”面容黝黑的程大叔将旱烟袋在鞋底用力磕了磕,火星四溅。
“嗯,昨夜趁乱走的。”林箊点头,“她托我前来,只想向程大叔讨句实话。邢叔究竟所犯何罪?即便……即便最终无力回天,也好让她日后活得明白。”
程大叔眯眼,再次打量眼前人——青衫素净,面容清秀文弱,怎么看都像个不谙世事的读书郎。
林箊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若有可能,能否寻个门路,让人送些衣食进去?天牢阴寒……”
“想都别想!”程大叔猛地站起,声音带着厉色
“林先生,你一个读书人,何苦来蹚这趟浑水?这是掉脑袋的干系!”
“昔年落难时,邢叔多有照拂。”林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他啊……一辈子老好人!”
程大叔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透出悲凉
“这批粮草,老邢看得比命还重,每日巡查数遍。
前晚还与我喝酒,说次日押运官就来提粮,总算能松口气。谁知昨日开仓,库里空空如也!当场就被拿下……
我使钱打听了,罪已判了,斩首,抄家!”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脸上的沉重:“千斤粮草,一夜飞灰,岂是老邢一人能办到的?连怎么运出仓廪都没查清,就这么糊里糊涂定了罪!”
“程大叔,难道就……”
“年轻人!”
程大叔打断她,声音沙哑,“我与老邢半辈子交情,有路子我能不救吗?是有人要他顶这个罪!这是他的命!如今廷尉府像疯狗,沾上就抓!你赶紧走,只当从不知情!”……
林箊在寒风中徘徊许久才回家。
推开院门,阿缇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焦急与期盼。
“先生!”林箊看着她,目光澄澈而严肃:“阿缇,你父之事,水深千尺。
离行刑尚有七日,我可尽力一搏,为他寻一线生机。”
她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但你需知,此事凶险,我并无十足把握。一旦开始,可能将你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可想清楚了?”
阿缇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地,重重叩首:“先生大恩,阿缇万死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