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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恐袭的回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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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8月7日 10:30东非 肯尼亚内罗毕 恐袭黑影在沙丘之间
就在唐纳德·马丁和阿布·穆萨布·扎卡维先后“赶来”的同时,奥萨马·本·拉登也丝毫没有闲着。
在阿富汗崎岖的托拉博拉山脉之间,奥萨马·本·拉登悄然编织着一张笼罩全球的黑网。他现在是一个将仇恨灌注于火药中的老谋深算者,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谋略家了。
他苏阿战争期间成立的基地名为“阿尔盖达”,意为“基础”。但如今,这个“基础”不再只是抵抗者的名册,而是进化成了恐怖行动的母体。
这个母体正努力向着全世界散发着它特有的气息。
1998年2月,本·拉登发出一纸声明,宣布成立“世界□□圣战前线”,正式对美国及其盟友宣战。语言中没有怒吼,只有沉静的死亡宣判。他声称:“杀死美国人是每一个□□的义务。”
东非的晨光刚刚升起,内罗毕街头还弥漫着香料与煤烟味。人们还一如既往地过着平静的生活。
阳光刺眼地洒在内罗毕市中心,街头热浪翻滚。城市喧嚣如常,汽车的喇叭声、街边小贩的叫卖声、行人交谈的笑语在空气中交织着。美国驻肯尼亚大使馆坐落在市中心商务区一处繁忙路段,外墙为米白色水泥砌体,窗户排列整齐而庄严,大门口有身穿制服的警卫站岗,街道对面则是Ufundi合作大楼(即乌丰迪合作大楼),这是一栋商业办公楼,陈旧却依然热闹,进出人群不断。
就在毫无征兆的一瞬,一辆载有炸弹的卡车悄然驶近使馆后方,司机在车内高喊一声:“真主万岁……”瞬间,轰然一声巨响——强烈的爆炸突然撕裂了空气,一个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燃烧着遇到的一切。
爆炸释放出巨大冲击波,刹那间席卷整条街道。使馆后墙瞬间崩塌,窗户全部炸裂,金属门被抛飞数十米,整栋大楼剧烈震动,如地震般晃动。一股蘑菇状的黑灰色烟云腾空而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火焰在建筑物内部喷涌而出,玻璃碎片如弹片横飞,在街道上切割一切生命。
对面Ufundi合作大楼被彻底摧毁。整栋建筑仿佛被无形巨手撕碎,楼层坍塌成一堆瓦砾,钢筋裸露,尘土冲天。正在办公的几十人被埋在废墟之下,呼救声、呻吟声从瓦砾中断断续续传出。街头行人倒在地上,许多人浑身是血,或是被爆炸的玻璃划伤,或是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一名母亲抱着已经毫无知觉的婴儿,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身旁是破碎的鞋子和扭曲的金属板。小贩摊位被掀翻,果蔬洒满街道,鲜血与尘土混合在地面,形成一片泥泞而触目惊心的颜色。
爆炸波甚至震碎了相邻几条街道的窗户,汽车警报声此起彼伏,火焰与浓烟将整个区域变成了战场。警察和救援人员在数分钟后赶到,许多民众自发上前救人,用徒手扒拉瓦砾。有人把受伤的行人抬上木板,有人用布条止血,还有人呼喊亲人姓名,声音嘶哑。
整座城市在爆炸后陷入混乱与恐慌,电话信号瘫痪,医院迅速爆满,警报声、哭喊声、广播声响成一片。死亡的阴影盘踞在这条街道之上,留下一地残骸和无法磨灭的创伤。
这次袭击共造成213人死亡,超过4000人受伤,大多数为当地肯尼亚平民。它不仅是对美国的攻击,更是对无辜人类生命的严重践踏,成为现代恐怖主义历史上的黑暗篇章。
几乎在同一时刻,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同样陷入火海。213人死于爆炸,数千人受伤。尘埃中,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呼喊,而□□的名字第一次响彻世界。
一个月前,阿富汗坎大哈塔尔纳克庄园夜
煤油灯的光在土坯墙上晃,本??拉登坐在铺着羊毛毯的矮桌前,指尖摩挲着一部银色卫星电话 —— 中情局的监听信号就像附在机身上的影子,他比谁都清楚。身后的保镖哈立德正弯腰调试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反射着窗外的星光,网线偷偷从后墙的破洞牵出去,连向三公里外一家牧民的临时卫星接收器 —— 那是□□用十头骆驼换来的 “临时网络节点”。
“先打给麦地那的阿卜杜勒,” 本??拉登突然开口,阿拉伯语说得缓慢,甚至带着几分随意,“就说我女儿的婚事,让他帮忙找个懂《古兰经》的学者做证婚人。”
哈立德愣了愣,随即明白这是 “演戏”。他按下卫星电话的通话键,将听筒递过去。本??拉登对着电话絮絮叨叨,从女儿的嫁妆谈到麦加的气候,偶尔还抱怨几句 “最近农庄的羊总生病”,声音故意放得大,连门外的守卫都能听见。电话那头的阿卜杜勒也是老部下,配合着应和,两人聊了足足二十分钟,全是无关痛痒的家常 —— 而这二十分钟里,中情局的监听人员正对着耳机里的 “家庭琐事” 皱眉,或许已经在备忘录里写下 “目标近期关注私人事务,无异常动向”。
挂掉电话的瞬间,本??拉登的眼神骤然冷下来。他起身走到笔记本电脑前,哈立德已经打开了一个加密邮箱,发件人栏填着 “骆驼商”,收件人是 “内罗毕面包房”—— 那是□□在肯尼亚分支的代号。本??拉登没有直接打字,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片,上面用阿拉伯数字写着一串密码:“7-8,15:00,面粉送三号仓库,车钥匙在面包箱底。”
“‘面粉’是炸药,‘三号仓库’是美国大使馆后门的垃圾桶,‘车钥匙’是引爆器的频率。” 本??拉登低声解释,指尖点着 “7-8”,“8 月 7 日,正好是美军进驻沙特阿拉伯五周年,这个日子不能错。”
哈立德快速将密码敲进邮件正文,没有标题,没有落款。发送前,本??拉登突然按住他的手:“再加一句‘最近雨水多,面包要烤得干一点’—— 提醒他们做好防潮,炸药遇水会失效。” 他顿了顿,又补充,“用一次性邮箱发,发完就把硬盘拆下来,埋到羊圈里。”
邮件发送的进度条慢慢爬动时,本??拉登又拿起那部卫星电话,这次拨给了喀布尔的一个黑市商人。“我要的那批毛毯,什么时候能送到?”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随意,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再拖下去,冬天来了,兄弟们要冻着了。” 电话那头的商人敷衍着,本??拉登故意提高音量:“别跟我找借口!要是下周还不到,我就找别人买了!”
直到邮件显示 “发送成功”,哈立德迅速拔掉网线,关掉电脑,拆开硬盘 —— 那是一块改装过的军用硬盘,表面裹着防水布。本??拉登看着哈立德把硬盘揣进怀里,走向羊圈,才重新坐回矮桌前,拿起卫星电话,继续打给下一个 “亲友”,话题依旧是婚事、毛毯、农庄的羊……
直到爆炸发生时,美国人还沉浸在分析这些家庭琐事的迷幻中。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打在土墙上,监听信号还在空气中游走,但没人知道,一场针对两座美国大使馆的袭击指令,已经借着 “骆驼商” 的名义,悄悄飞过了阿拉伯海。而那部被反复使用的卫星电话,就像一块挡箭牌,把所有警惕都引向了 “家庭琐事”,却让真正的危险藏在网络信号的缝隙里,朝着内罗毕的方向蔓延。
美国震怒,克林顿下令反击。8月20日,美军发射60枚“战斧”□□,目标直指阿富汗的恐怖训练营与苏丹的一家“化工厂”。行动代号:“无限伸张”。导弹划破夜空,击中了空地,却没能击中他。
叫嚣战争的人,自己从不上战场。此时的本.拉登,正被巴基斯坦军方保护在阿富汗南部坎大哈地区的塔尔纳克庄园。策划着下一步,不是撤退,而是更大的动作。
他仿佛早已洞察西方的逻辑。他知道,袭击不仅是物理上的毁灭,更是心理上的渗透。他不需要军队,只需要摄像机与炸药。视频中,他穿着粗布军装,身后是AK-47与野外炉灶,面对镜头,他语气平静如水:“我们爱死,胜过你们爱生。”
1999年,他在阿富汗的偏远山区训练数百名“圣战者”,他们来自埃及、沙特、也门、巴基斯坦,甚至欧美国家。每一个进入营地的年轻人,都是一个活着的炸弹。
东非的硝烟尚未散尽,恐惧的阴影却早已越过大洋。
美国的反恐中心彻夜灯火通明——卫星照片、电话记录、外交情报一张张铺满桌面,红色标记从内罗毕一路蔓延到喀布尔,再延伸至白沙瓦、坎大哈、贾拉拉巴德……
在地图的另一端,新的名字开始浮现:阿布·穆萨布·扎卡维——约旦籍圣战者,前科累累,信仰狂热。
他与本·拉登之间的距离,还隔着数百公里的山脉与理念的裂谷,但命运正在把他们推向同一个坐标。
而在兰利(Langley)总部的某个夜晚,一名代号“猎鹰”的情报官员在会议记录上写下几行字:
“恐怖主义已不再是组织,而是一种病毒。若要追踪,就必须派出能在病毒中生存的人。”
于是,一份秘密行动计划被悄然立项。
文件代号:“回声计划(Operation Echo)”。
目标:潜入扎卡维正在形成的武装网络。
执行者:唐纳德·马丁——一位被称为“影子中的影子”的三角洲特种兵。
1999年,阿富汗托拉博拉。
在奥萨马的训练营深处,一个新的名字正将被悄悄记入名册——阿布·穆萨布·扎卡维。
他带着自己的伤疤、偏执与信仰,走进那片群山。
这营地里,即将迎来另一个恶魔。
1999年阿富汗东部·坎大哈一带 ·拜会
扎卡维离开祖国约旦抵达白沙瓦,已是1999年年底。白沙瓦已非他十年前离开时的样貌:政治流转、立场易变,曾被视为盟友的人一旦不再被需要,也会被冷漠地抛弃。价值有时像温床,会把创伤当作勋章封存;失去价值后,连旧情也会随风消散。
他本打算一路北行,投身高加索与俄军的对抗。但现实已不再慷慨:车臣的分裂力量在与俄军较量中节节败退,巴基斯坦对“阿拉伯裔阿富汗老兵”的态度也冷了下来。六个月后,迫于签证与局势,他与两名同伴翻山越岭,进入阿富汗——这片绝大部分落入□□与□□势力的土地。
坎大哈城外,一处显赫的大家庭院落里,他们来拜访一个在阿拉伯世界声名狼藉的人物:奥萨马·本·拉登。扎卡维在约旦监狱里锻造了信念与铁性,他以为会得到热烈欢迎。
大门处,卫兵阻拦着陌生访客。三人肩背敞开的行李,长袍被枝石撕裂,布面沾满泥土;胡须蓬乱,绺绺分明,路途的艰辛写在每一道褶皱里。为首的壮硕中年人推开同伴,硬声说道:“我们是来投靠的——我要见奥萨马·本·拉登。”
卫兵挥枪欲阻:“走开,走开,奥萨马不在这儿,你们搞错了。”
几十年来,奥萨马已不再只是战时的义士;在反苏战争的余波中,他把“圣战”从局部扩展为全球性的斗争。自九十年代起,他通过金钱与话语组织训练营,煽动仇恨,鼓动对抗西方的暴力。美国与多国屡屡把他视为头号对象:从索马里到利雅得,从沙特到东非,事态逐渐升级,克林顿政府最终下达秘密命令,授权中情局与军方“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去打击□□与其头目。对立已经不再是选项,而是不可避免的正面冲突。
两周后,他们终于等到了□□的一位副手——埃及前军官萨义夫·阿德尔。交谈中,扎卡维的强硬、激进与对约旦与巴基斯坦历史的无知,给这名老兵留下了不小的负面印象。但来者为客,局势却要求务实。
□□在阿富汗、北非与波斯湾沿岸扩展训练营,约旦一带成了空白;与此同时,打击以色列被视作组织的终极目标。眼前这个来自约旦的年轻人,既然自愿到来,便可能与约旦或巴基斯坦的某些人有联系——这是机会。
萨义夫没有把自己的失望挂在脸上。他权衡利弊,决定先给扎卡维安排任务:先到附近的一个小型训练营呆上一阵,再前往西部、靠近伊朗边界的赫拉特,筹办训练、招募人手。这样一来,扎卡维既被布置到阿富汗东西两端的节点上,彼此拉开距离,也便于□□在必要时掌控与监督;同时也许能在未来安排他面见奥萨马。
接受这“调配”对扎卡维而言,既是屈从也是机遇。贾法尔监狱的锤炼已让他变得更为决绝;在约旦的空白市场上,他看到了自主发展的可能——不必事事听命于中心人物,便可自行扩展影响。而启动这一切,需要的,正是“第一桶金”与“第一点支持”——这些资金多来自海湾的私人捐助者,恰为双方所需的燃料。
他思索了两天,最终“认命”接受:一来可以脱离对中心的完全依赖,二来能在西部一带独立试验他的方式与理念。机会摆在眼前,任何理想若无实际的启动资本,都不过是空谈。
现在,机遇就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