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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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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状纸上写着:本地农户李家儿媳好不容易怀孕,怀孕后李氏腹大如球,怀了三年都未产子,听闻新开了一家医馆,想治好李氏这不生之症,几日后,李氏在大街上当场中毒死亡。
另一张状纸是宋枝意的。状纸上面写着从第一天问诊李氏娘子,就诊断出李娘子并未怀孕,开出的方子是治腹痛的,遂开方治腹痛,药方所列药材均为健脾理气之品,绝无半分毒性,现恳请大人准许仵作剖尸查验,以证清白。
县令传讯二人。
宋意和农夫一同上前,刚迈进堂门,一旁的农夫扑通跪下,痛哭流涕:“青天大老爷!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啊!我那苦命的媳妇,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儿子,都被这毒妇害死了!。”农夫凄楚地哭诉道:“此人就是宋氏医馆的宋枝意!”
“大人明察。” 宋枝意缓步上前,屈膝行礼,“民女的医馆开张不过十日,李氏中毒绝非一日之症,怎会是民女的药所致?更何况,民女开馆行医,只为救人,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无任何杀人动机。”
“你还敢狡辩!启禀大人,贱妇怀孕三年,不死晚不死,偏偏喝了你的药就死了!不是你害的是谁?”农夫红着眼眶嘶吼。
宋枝意直起身,声音冷清:“古有扁鹊剖王孙庆之尸以探病理,更有《明堂图》详绘人体经络脏腑,李氏已然身故,若腹中真有胎儿,滞留母体中也只会腐烂;若腹中无胎,便是有人故意造谣,诬陷民女!还请大人准许剖尸,以辨真伪!”
“不可!” 农民站出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剖开?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再说,李氏怀了三年的胎,街坊邻里都知道,哪用得着剖尸验证?”
县令沉思良久,手指在公案上轻轻叩着,“即刻剖尸查验李氏腹部,若有差池,本县担责!”让仵作把李氏的腹部解剖,取出孩子。
李氏此时已经面目青紫,手脚肿胀,仵作拿着剖刀慢慢划开李氏腹部,却划不到里面,只划开了一层皮肉。
见状宋枝意上前拿出一根根粗长的针灸对准李氏腹部的穴位依次扎下。刚扎完最后一根,黄色的液体就顺着针孔喷涌而出,一股腥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堂。
等腹水流尽,仵作再下刀时,刀刃顺利地划开了腹部 —— 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胎儿,只有胀大的肠腑,还沾着些黑色的残渣。
农夫跪在地上不断地念叨着腹中的孩子呢,我的儿子呢,站在农夫旁的王掌柜也震惊地看着李氏被剖开的肚子,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没有…… 怎么会没有……”
宋枝意走到公案前,双手呈上一个布包:“大人,这是民女让侍女荷香从李氏家中取来的药渣。李氏长期在王掌柜的医馆拿‘求子药’,民女怀疑,她的死与这些药有关。”
荷香把药渣分成了三份,分别递给县令、仵作和王掌柜。
宋枝意低头把药渣放在鼻子下嗅闻。
随即宋枝意抬头冷声道:“李家重金求子,散尽家财,在王氏医馆开药,王掌柜为了获取钱财便在药中用了生子偏方,在里面加了金刚石、乌头等药,大人请看,李氏的肠子是乌黑色的。长期服用金刚石粉末后,它会粘在人的肠道上在长期的摩擦中会让人产生大量腹水。而乌头本该是治阳肾衰弱和身体冷痛的,但和金刚石混合在一起,产生了水肿,形寒,胃冷,精神不振等症状。”
宋枝意指着李氏的遗体,“大人请看,李氏的肠子已经变成了乌黑色,这正是长期服用毒物的证据!李娘子脉象虚浮却刻意掩饰,当时只当是体虚,未料是下毒伪装”
王掌柜面如死灰,腿软的跪在了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朝下扔了一桩子,命人把王掌柜拖出去,关到监狱里面审问。
宋枝意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医馆,跟在身后的荷香抱怨道:“咱们这清汤寡水的日子被造谣的风生水起,泼天的富贵没轮到我们,屎盆子倒先扣我们头上了。”
自那天破解了李氏腹痛案之后,宋氏医馆仅在县中小有名气,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还有一些吃了王家医馆求子药的病人来向宋枝意问诊。她用银针为其肚腹施针,并配以自制的药粉和汤药来解毒,那些病人的肚胀几天消退,呼吸平稳,最终痊愈。
此事传开后,宋氏医馆的名声传开,宋枝意故意接近几位权贵家的仆役,亲自为其诊治,闲聊间打探‘三年前御史宋家旧案’的消息,宋小娘子的名声随之远扬,传播到燕京城内......
燕京皇宫内
黑夜笼罩在乾清宫上方,来来往往的侍人穿梭寝殿,寝殿里静得可怕,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有帷幔后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带着几分压抑的沉重。
“哐当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侍女绊脚不小心摔了盆子。帷幔后的人猛地皱紧了眉头,站在旁边的李公公脸色一沉,给身后的王德使了个眼色。
王德轻手轻脚地走出寝殿,只见那侍女瘫在地上,脸色惨白,正要开口求饶,就被王德示意禁卫军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王公公,” 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负责洒扫的蔡公公,他凑上前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殿内现在是什么情况?您给奴才透个风,咱们做下人的也好有个准备。”
“皇上的事,轮得到你多问?!”王太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警告。
蔡公公却没退缩,反而压低声音,“一会皇上起来了又要发病了。”蔡公公眼神暗指殿内,谄媚道,“自从陛下登基,就屡屡犯病,这次更是严重。宫里的御医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效果,倒不如试试宫外的人?”
他顿了顿,见王德没反驳,又接着说:“王公公,您有所不知,最近有家宋氏药馆声名鹊起,专治疑难杂症,奴才打听过了,里面的大夫宋娘子,是义妁的弟子。”蔡公公凑近王德耳边。
王德挥开在他耳边嗡嗡的蔡公公,面上漏出沉思,李公公是摄政王的人,这些年一直借着陛下生病的由头,帮摄政王独揽大权。如今陛下已经到了亲政的年纪,却连朝堂都难以上,身边更是没几个可用之人。若是自己能找到治好陛下的医者,不仅能得到陛下的信任,说不定还能升为从一品御前内监,摆脱李公公的压制。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暗暗拿定主意准备去安排一位患奇病的老太监,让宋枝意诊治,若能治好,再带其面圣。
殿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是皇上醒了,王德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走了进去。
李公公正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皇上起身。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年龄约摸十六七,即使是病痛的折磨也掩盖不住他的面容俊朗,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子阴气。
“孤要沐浴。”少年天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闭着眼睛眉头紧皱,仿佛在忍着巨大的痛苦。
“陛下,您刚起身,身子还弱,沐浴容易着凉,不如再歇会儿?” 李公公柔声劝说,语气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
“不要让孤说第二遍。”少年帝王睁开眼睛,那目光锐利如箭,令人不敢直视,殿内的宫人都吓得低下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王德瞅见李公公吃瘪,心里暗暗窃喜,头却埋得更低了。
宫人迅速在偏殿布置好了浴室,往常都是李公公伺候沐浴,但他刚刚惹了陛下厌弃,不好再露面。
李公公看着老实站着的王德,命他前去服侍。
偏殿里有一精巧小室,四周挂着百宝屏横作两面,白色的雾气自地面向上涌,整个房间潮湿而温暖,听着潺潺的水声,王德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王德跪下膝行到膝行到浴桶边,拿起旁边放着的布巾,“奴才为皇上擦拭,可好?”
少年天子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像是没听见。王德不敢再问,拿起布巾刚要擦拭,就听见一声冷喝:“滚出去。”
王德跪在冰凉的金砖上,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起,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颤意:“启禀皇上,奴才斗胆举荐一人。此人是神医义妁的传人,医术高超许能为陛下缓解病痛,总好过宫里的御医束手无策,让陛下日日受折磨啊!”
温热的水汽裹着龙涎香在浴室内弥漫,皇上浸在浴桶中,只露出半截泛着冷白的肩颈。听得奴才的话,他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桶沿水渍,声音透过蒸腾的雾气传来,带着湿冷的沉郁,“御医都治不好的病,你敢举荐,就该知道后果,治得好,赏你,治不好,你和他......”
王德头紧紧贴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心中却松了口气,压低声音慌忙应下:“是…… 是!奴才这就去传!定让他拼尽全力为陛下诊治,若有半分差池,奴才任凭陛下处置”
浴桶里的少年天子闭上眼,额角的钝痛又重了几分,少年帝王指尖摩挲着浴桶,冷冷的心想:朕这个皇帝,干什么都要看摄政王脸色,这奴才嘴里喊着忠心,眼里都是冒头的急切,若他有人撑腰,这医者究竟是来治病,还是来查探朕的虚实?他要么是哪方势力抛出来的探路石,要么就是真傻到以为凭一个医者就能攀附孤。
尖锐的痛感从太阳穴蔓延到后颈,少年帝王咬着牙没出声,只是额角的青筋悄悄跳了起来,不过是一个医者,却要思前想后防着各方算计,连疼都不能痛痛快快地疼,这皇帝当得真可笑。
王德走出偏殿,内心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强忍着平复语气,派人把宋枝意带进宫,“你速速把宋娘子带来,记住不要让李公公的人发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等,带她进宫后,先别让她去殿前露面,先找个人试试她的医术,确认她有真本事再说!”
宋氏医馆内,烛火摇曳。宋枝意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指尖摩挲着父亲留下的半块玉佩——这是三年前父兄蒙冤时唯一的遗物,明日便去拜访县太爷,借他人脉深入燕京查探。
“小姐,你都熬了三天了,快歇歇吧。”荷香端来安神汤,满脸担忧。
她对荷香道,“挑两个聪慧孤儿,先教些基础医术,日后也能助我问诊。”
荷香刚点头,窗外突然传来响动。宋枝意警觉抬头,就见几名黑衣人破门而入,亮明锦衣卫腰牌:“奉王公公之命,请宋娘子即刻入宫,事出紧急,得罪了!”
她心头一凛,认出这是昨日查案锦衣卫的腰牌,虽有疑虑,但入宫正是她接近权力中心、查清旧案的契机。
刚要应声,只见黑衣人动作狠厉,宋枝意下意识去拔发间木簪,却被一股迷烟呛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荷香也未能幸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黑衣人迅速将宋枝意抬上马车,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