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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入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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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十几日逃命,宁流终于离开南域,到达南州。
他拨开面前繁茂的枝叶,高山下的凡人城镇入眼,城边是连绵的田地,长河穿城,耳边不时传来溪流声,好一幅众生百态图。
“连日奔波真是疲乏…”
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也脏了,宁流决定先去溪泉沐浴。
山泉清澈透亮,光照见底,脱下身上肮脏衣服,探下脚去,凉意让他舒服的打个颤。
五元归魔籍的内容已经记住,从衣服中取出,心中默念火诀,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修魔…前人的方法只能作参考,这是条荒无人烟的大路,一路上还有许多未知令人着迷,虽不知道是谁有这等通天手段禁止魔功流传……”
他思绪间,听到山前小径有声响,是有人在山间奔跑…
“应该只是凡人…”宁流没有在意,可下一秒一只野兔从林中钻出,一个人影接着从林后飞扑出来。
“……”宁流有些无语,但见来人模样年轻,跟自己相仿,但衣服破烂肮脏,该是城中乞丐上山来抓野味。
这乞丐抓着野兔,左右环顾一圈,看见旁边池中有一道曼妙身影,长发披肩,似乎身材纤细曼妙…他不敢多瞧,当即准备灰溜溜的逃走。
池中声音冷冷“我没说你能走了。”
乞丐不敢回头,因为他听见了水中人上来的声音,当即说道
“小姐,我是个乞丐,啥也没看见,你和我就当啥也不知道,不然你清白被我毁了也补偿不了你。”
话是这么说可是身后半天没有动静,乞丐疑心身后的人是不是走了,他回头一看瞬间震惊得说不出话,眼前人相貌秀丽,身材纤细窈窕,忍不住细看时一阵失望涌上心头。
“原来是男子啊……”
宁流瞪他一眼,乞丐脸红当即转过头去,几分钟后宁流穿好衣服,询问道
“此地名为何处?”
“此地名为秀水镇。”
“嗯,虽然已是冬季却仍风清水秀,确实当得上此名,城中可有当铺?”宁流询问着
“有的,你顺着城中河水走到头,过桥转角便是。”乞丐当即说道
“你走罢。”
乞丐如临大赦,手上提着兔子自去寻了一处杀了烤肉。
宁流身上尚无钱财,身上还有一把剑应该可以换些金银。
顺着小径下山,镇门上刻有三个大字“秀水镇。”
走入城中,此刻正是早晨,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上工有条不紊,一条河流贯穿城中,稀稀落落几条行舟。
走到桥头,按乞丐的话说便是转角就能到达当铺,至于为何不去抢…南域南州人都血性,武道兴盛,除非能杀尽全南洲人,不然宁流不打算偷抢。
过桥后,前后两条路,只有面前有条小巷,宁流穿过小巷一转头坐落着一家兴业当铺。
他径直走入,前台掌柜矮胖,一双鼠眼中闪着精光,嘴角有个长毛的黑痣。
“客官,是抵押还是出手啊?”
宁流对这个中年人很感兴趣,嘴角扬起问道
“我要出手,这把剑请掌柜过目。”
掌柜看着他的笑,一时呆了,惊为天人不可方物…真美。
“掌柜?”
“哦!”掌柜接过剑时顺势在宁流手上摸上一把,随后仔细观看着剑,做工精细,是出自巨匠之手,锋刃照过掌柜的脸,拔剑出鞘一阵清脆剑鸣令人舒畅,他不动声色的说道
“做工不错,却无甚心意,不算宝剑,我只能用好剑的价格收,五十两怎么样?”
“掌柜莫不是在唬我?我这把剑是祖传的。”
掌柜看着他清秀模样,天下刚平定三十年不到,前朝也有诸多遗老逃难,说是祖上传来的也不是不可能。
“客官,切不论是不是祖上传下来的,这把剑就值这价格,我最多给你添十两。”
“嗯,那便六十两把。”
掌柜清点,二十两碎银,两枚二十两官银。
宁流接过随后离开,连招呼也没打。
楼上兀自传来声音
“大哥,刚才那厮模样不像啥大家,何不说他这把剑是偷来的,送到刘老爷那里他自有分辨。”这黑壮汉脚步沉沉,肌肉强健。
“黑狗,你联系兄弟们,留下他,切记万万不可伤他,晓得了吗?“想到宁流秀丽的脸,他还想再多看两眼。
“明白了,老大!”
黑狗出门,赶紧联系尾巴跟踪宁流。
宁流思索着“要先去置办了衣物,再找家旅店歇息,五元归魔籍浏览完还未消化呢。”
坊间走动许久,几家店内的衣物他不甚喜欢,但每家店都告诉他一个名号——锦绣居。
他顺着方向来到这处店内,里面分上下两层,一层的衣物线角干净,走线利落。
后院里织机声音不断,二楼的房门紧闭,宁流便晓得了,这里有秘密。
他将手上的两锭银子拍在桌上,叫道
“我要最好的衣服,今天来锦绣居却是让我大失所望,我以这四十两银子作赌,我赌锦绣居拿不出一件令我动心的衣物。”
众人见他衣物破损只当时流落在外的侠客,买件寻常衣物便是,此刻拿出四十两银子惊了众人。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王绣娘晓得掌柜不爱热闹,见人也少,人聚多了她必然不高兴当即上二楼通报。
“楼下的动静我听到了,你让他去后院吧。”
宁流就在一楼站着,王绣娘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后,他起身便跟着王绣娘走,银子还放在桌上,无人敢动。
后院是八排织机,年轻姑娘们偶尔嬉戏打闹,但干活时格外用心。
里头排着一排小房,王秀娘在居中的房前停下,说道
“掌柜的在里头,你去见她吧。”话虽客气,可宁流却是瞧见她手心中探出三根针。
宁流走进门中,里面布置得简约,一床精细却不花哨的被子床单枕头,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上摆铜镜,再无其他。
床边坐着一位女子,模样看起来五六十岁,皱纹不算太多,该是驻颜有术,一身白衣俭朴,声音平和。
“听说店中衣物不合公子喜好?”
“是这样。”宁流诚恳点头
“那公子喜欢甚模样的衣服?“
“鲜红如血。”此话刚落,这女子似乎是心头一震,但她又问一句
“真是鲜红如血,不改?”
“不改!”宁流说完躲避开即刻迎面的绣花针,这绣花针直直钻入墙壁三分,余威骇人。
月娘想起儿时练功,师父问道她“为何要练绣花针这等暗器?”
她应答道“绣花针不似弓箭,弓箭太费内力,即便是用弓高手也常有力竭难以对敌之时。”
“我为人一向磊落,我不会教你暗器,但你的短刀法我会尽心,日后若是大成不可说你学过柳叶刀法。”
躲避开绣花针,迎面快刀接踵而来,一把三寸短刀快如风疾如电,多有虚招,尽管如此也被宁流尽数挡下。
直到这最后一刀,左手一掌内力深厚,右手短刀迎面,宁流看出这招只攻不防,下路门户大开,练武讲就力从地起,这必然是终结技,此招拼的便是死活。
宁流脚步一跃,向后跳起正欲躲开,可门外竟然直直射入三根绣花针,原来这招舍生忘死能杀宁流便好,若真是绝顶高手避了开来,门外还有王绣娘钢针待发。
绣花针直指宁流脑袋,咻声后,宁流口中咬住一根绣花针,肩上正中两根针没有挡下避开。
门外王绣娘正欲进来,只听得房内说道
“别进来,这公子是我相识。”
王绣娘眉头一皱,只是在外等待。
宁流吐出嘴里钢针,心下平静问询
“这下我们能做衣了吗?”
“你莫非是杀阁的人?如此身手,如此年轻!”掌柜心下不定,即便是杀阁也绝不可能有人有这等身手,莫非…
“并非,我只是来做衣服的,倒是掌柜身手不凡给我来些惊吓。”宁流说完拔下手臂钢针,面不改色。
“我叫宁流,掌柜似乎是有些结郁,不妨说给我听听。”
“我往前本名杜月如,后来隐姓埋名,化名张月,你称我月娘便好,我曾经在二十五年前和朋友结伴袭杀过仙人,若你是来为他报仇我无怨无悔,只求不伤院里的姑娘和秀水镇百姓。
“月娘,我刚才走过瞧见姑娘房间里有不少书,也没见院里有夫子,是谁在教她们识字?”
“是我。”
“我看你内力不稳,隐隐有伤的样子,不妨再说说这事。”
“既然公子问起,那我便如实回答,秀水河内有只水鬼,那水鬼凶恶,夜里常偷进水边人家里,只吃孩童,甚是可恶,我身份不便,院内姑娘们虽有练习却武功低微,我独自入水擒它,可惜水中钢针威力大减…只差一点我便能杀了它。”
“如今过了近六个月,却没那畜生消息,我这伤便是那时所受,气力大减不能长时间作战。”
宁流看着她,心中有些钦佩,这女子当得上一个‘侠’字,见她话中诚恳,欲语还休询问道
“月娘可是有何吩咐?”
“我想让你去帮我看那畜生有没有死,如若没死…还请公子出手,这事是我委托,我为你做衣,事后银钱必然不少。”
“我有三个要求。”
“公子请说。”
“一件深黑夜行武服,一件天蓝华服,一件黑红常装。”
“这便是三个要求?”月娘有些不信,想后轻微一笑。
宁流回她一笑“自然,倒是破费月娘了。”
月娘看着他身上衣服破旧说道“锦绣居都是些姑娘,不便让公子歇息,我跟城东来福客栈有交情,公子带这张丝绸去便可。”
“劳月娘费心了。”说罢也不客气,接过丝绸便离开,他确实要休息一阵。
月娘同他一起走出,她将宁流的四十两银子收下,门外还有些看客,宁流对门外喊道
“我今日当真是来对了地方,来锦绣居真是不枉此行!”双方都是精细人,虽然没排演,此刻演起来却跟真的似。
平时这张掌柜神秘,甚少见人,此刻众人见她虽然上了年纪却极具韵味般秀美,也是震惊不已。
人多不方便,但这四十两银子会奉还的,宁流去到城东,以丝绸为信,掌柜当即让他入住上房。
“掌柜的,吃食做好放门口便是,请勿进入。”宁流嘱咐道,他不想泄露引来中州杀手,即便是被月娘攻击也不曾使用功法。
“这我晓得,客官慢走。”
宁流在房中打坐,身边气流缓缓,一层不见其形的真气环绕,这便是魂魄,宁流的魂魄强韧,修魂法便是让魂魄强大的功法。
这修为强弱并非只看修为,而是看法身,法术,法宝,这三法是修行人要过的三座大山,缺一不可。
法宝得看机缘,也是最难的一点,大概只有一成修士是专门的炼器士,但炼器法流传甚广,虽然宁流还没涉猎,日后想要学会却是不难,易学难精说得正是。
魂魄宗法门算得上是修练法身的绝学,说不定已经在法身路上走到尽头,除非再出现一个天骄,不然这等功法已经改无可改,集修魂,养魂,炼魂于一身。
修魂时过往接触痛楚会化作磨砺,再次经历,直到再无效益,再选另类痛楚,不仅磨练魂魄,对于心性也有大用。
宁流选用的正是这一路上的寒风,刺骨冰冷,暗含孤寂,修行时如同千针入骨。
两个时辰后,宁流呼出一口寒气,双眼通红,接下来便是养魂,魂魄强盛肉身孱弱是大忌,轻则魂不附体,重则肉身腐朽,世间任何法门都有利有弊,这是天道补缺。
养魂便是让魂魄熟悉肉身,虽然简单却不可忽视,宁流踏入仙道不过六年光景,如今修为已达筑基,这消息只有浮云峰上两人知晓,师姐询问问心劫是何感受他只说就像是做了场梦般。
接下来安魂便是简单,睡觉便是最好的安魂法,至于五元归魔籍,自己还没头绪,不敢贸然修炼,这几天需赶紧想通卷首那句‘何为魔’。
第二日清晨,破庙里乞丐醒来,睡眼蒙眬,想起身却感觉肩上有啥东西按着自己,他转过头去查看,一张老脸映入他的眼中,他心下一惊。
“我操!你谁啊你?睡觉干嘛搂着我?”
说罢检查起身上的衣物,确定裤子完好后才稳定下心神。
老乞丐被吵醒,用污黑的手揉了揉眼睛,随后吧唧着嘴,一股臭味让乞丐掩鼻。
“吵什么?没看见人睡觉吗?都是男人我能拿你怎的?”
“不是,你谁啊?闯进来有跟我知会过一声吗!”乞丐来了火气,吼道。
老乞丐一张丑脸上泪眼汪汪,也不回话,像是要哭了,弄得乞丐脸红一阵。
“罢了罢了…你住便是了。”乞丐扭过头去,看着破庙神像下两个木头雕的牌位,没刻名字,牌位前是两个破碗,如今空空如也。
乞丐诧异“我碗里的馒头呢?”
老乞丐背过身去,闻听此话转过身来
“这是我从神像前面拿的,分你一半。”
“操!这是给我先人上供用的!”
“嗨呀,我以为是谁来拜神留下的呢,再说人都死了又吃不到,你爹娘要是知道你自己都吃不饱他们肯定责怪你,‘自己都没吃好,上什么贡呐’。”
乞丐心中愤怒,不跟老乞丐搭话,转身就出了门。
院角埋下的金尊和剑估计这辈子都再难用上,人生前二十年吃的苦还没这五个月来得多。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城中本来乞丐就不多,除了死了爹娘吃百家饭的小狗种就只有半年前来的自己,秀水镇富饶,自己也放不下脸去讨饭,只是悄悄去山上打野味。
这老乞丐从何而来?往日里也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