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遗憾终了》烛烬词客

6、把月亮归于夜空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更加奇怪、脆弱且病态的状态。
　　我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偶尔在线上聊些日常琐事。
　　仿佛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知道，那些苍白的文字和表情符号，根本无法承载我们之间那段沉重、复杂且布满裂痕的过去，任何的交流都显得徒劳而无力。
　　只有在某个夜深人静，思念像疯长的藤蔓一样疯狂缠绕心脏，孤独和悔恨像潮水般涌来，熬不住的时候，我才敢，或者说，她才偶尔允许，我发一条简单到近乎卑微的短信：“睡了吗？”或者“明天有空吗？”
　　而她的回应，也总是迟滞而简洁。有时是一个“嗯”，有时是“忙”，有时，则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如果她同意了见面，我们就会像完成某种隐秘的仪式。
　　我们会像真正的情侣一样，很自然地牵手，指尖缠绕，却感受不到曾经的温热，只有一片冰凉的虚妄。
　　我们会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慢慢地走，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彼此却沉默寡言，仿佛所有的语言都已耗尽。
　　我们会在地家漆黑的、声控灯早已坏掉的楼梯间里紧紧拥抱，身体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像是要将对方勒进自己的骨血，却又清晰地感受到那层无形的、冰冷的隔膜。
　　甚至会带着一种近乎贪婪和绝望的急切，交换带着泪水咸涩味道的、青涩又深入的亲吻，唇齿纠缠间，尝到的不是甜蜜，而是无边无际的苦涩和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的恐慌。
　　可是，所有这些亲密无间的动作里，都彻底失去了当年的那份笃定和心安理得。
　　每一次牵手，都像是从命运手指缝里偷来的、随时会被收回的时光；每一个拥抱，都带着一种濒临诀别的、悲壮的意味；每一个亲吻，都像是在用尽全力确认对方是否还真实地存在于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都像是在不顾一切地透支着我们所剩无几、迷雾重重的未来。
　　我变得贪婪而怯懦，像一個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每次看着她转身离开、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指尖仿佛还能残留她衣角那点微弱的、转瞬即逝的温度。
　　回到那个只有我一個人、和一只日渐衰老的肥猫的、空荡荡的公寓里，看着窗外城市冰冷而璀璨的、与我无关的霓虹，巨大的失落和绝望就会如同夜色般将我吞没，突然就会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我固执地、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还能拥抱，还能牵手，还能亲吻，就证明我们之间还有着无法斩断的联系。
　　就证明我那可悲的、漫长的等待还没有被宣判死刑，就证明我还有微乎其微的机会，等到那个我们能够抛开所有沉重过去、真正重新开始的瞬间降临。
　　我拼命地想要对她好，用尽我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去弥补我当年的混账和这些年的缺席。
　　我记住她所有细微的喜好和禁忌，在意她每一个不易察觉的情绪变化，试图用现在看似无微不至的体贴和顺从，去覆盖、去抹平过去的那些伤害和遗憾。
　　直到那次，我像往常一样，给她发了一条信息，约她周末一起去吃那家她以前很喜欢的、需要提前很久预约的私房菜。
　　信息发过去，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等了整整一天，直到周六的晚上，手机屏幕才终于亮起，显示着她的名字。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点开了那条消息。
　　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铺垫和修饰，冰冷得像十二月的风：
　　“不来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我谈男朋友了，他介意。”
　　然后，几乎是下一秒，当我下意识地、颤抖着手指想要回复“是谁？”或者“我们见最后一面”之类的话时，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刺眼的、红色的、系统自带的感叹号。
　　微信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我愣住了，拿着手机，反复地看着那行冰冷的系统提示。
　　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一时间甚至无法理解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意思。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变得冰凉。
　　她……有男朋友了？
　　她……就这么……删了我？
　　就这么……彻底地、干脆地、不留一丝余地地，把我从她的通讯录里，从她的世界里，清除出去了？
　　连最后那点病态的、见不得光的、如同毒品般让我依赖又痛苦的联系和拉扯，她都不要了？都厌倦了？都……决心斩断了？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房间里没有开灯，浓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点吞噬着家具的轮廓，也吞噬着我。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车流如织，那些遥远的光亮和声音，隔着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实，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热闹。
　　元宝似乎察觉到我的异常，迈着沉重的步子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走到我脚边，用它毛茸茸的脑袋一下下蹭着我的裤腿，发出带着担忧的、“喵呜喵呜”的叫声。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它圆滚滚的身体，看着它在黑暗中依旧发亮的、和林晚有几分相似的琥珀色眼睛。
　　那一刻，所有强撑起来的力气，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所有卑微的、不肯死心的期盼，如同被抽掉了基底的沙塔，轰然倒塌，碎成一地狼藉。
　　原来，有些错过，从发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辈子。
　　任你如何追悔，如何挣扎，如何用尽力气想要弥补，都无济于事。
　　原来，有些遗憾，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淡去。
　　它们会跟随着那些残留的、关于牵手、拥抱、亲吻的、带着痛楚的亲密触感，慢慢地、清晰地、一刻不停地，镌刻在往后的每一个日出日落里。
　　提醒着我，曾经有多么靠近、并且真实地拥有过那份让人心安
　　我曾经捡到一束光。
　　在十七岁那年夏天的某个角落，那束光照亮了我整个青春，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心安，什么是爱。
　　日落时，我把它还给了太阳。
　　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太阳。
　　但有一刻，太阳确实照在了过我的心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与温度。
　　现在，太阳彻底落山了。
　　连余晖都散尽了。
　　我慢慢站起身，走到书桌前。
　　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些旧物——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票根，去陌生城市的火车票，元宝刚来家里时拍的、已经泛黄的照片。
　　我把这些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摩挲着，然后又整齐地放好。
　　最后，我关上了抽屉。
　　夜色，已经很深了。
　　墙上的时钟，指针慢慢走向了晚上十点。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尾灯拉出一道道红色的光痕。
　　真安静啊。
　　安静得，好像能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能听到那束光，彻底消失在黑暗里的声音。
　　我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我太多回忆，如今却空荡得让人心慌的房间。
　　然后，慢慢地，走向了阳台。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
　　我看着天空上的月亮。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我的月亮，但曾经，月光确实照在了我身上。
　　「已完结」
　　「感谢各位的阅读！男主最后自己没能从这段感情里面走出来，没能拯救自己。希望各位宝宝，在感情里面一定要先爱自己。不管因为什么事情，永远要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1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