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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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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趁着清晨摸索回了小镇,好在地势不够复杂,不然他们两个就得先被困死在破庙和山上。
回到住所后,顾江也才觉得自己算得上是活了过来,虽然感不到饥饿和口渴,但是他开始想念自己中奖的那一堆饼干了。
镇长就仿佛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按了监控一样,掐着两个人补觉醒过来的时间点,准时敲响了门,催促着他们赶紧去把棺材做出来。
好在昨天顾江也拆棺材的时候没真下死手,不然再重头造一口新棺材,他俩还不一定能凭自己找到生漆。
镇长这回是寸步不离,盯着他们俩把棺材拼好,在看到拼好的成品后,镇长生怕这俩祖宗一个不高兴又把棺材给毁了,连忙招呼着人把棺材抬走了。
镇长笑眯眯的拉着顾江也的手,全然不顾顾江也要杀人的目光。
“诶呀,顾老师真是辛苦了,接您回城的车明天下午就到,剩下的时间,您可以随意在镇子里逛逛。”
能走才怪。
镇长心里要乐疯了,今晚把顾江也封进棺材,那么他也就可以解脱,步入轮回了,虽然他也不清楚妖神为什么点名要这个外来人,如果可以,他想把旁边那个也送给妖神,因为那个人更让他不满。
镇长离开后,顾江也两个人迎着日头又去了存放棺材的宅子,昨天搬走的棺材,今天用顾江也他们的补上了,两人在房间内仔仔细细的都打量了遍,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那扇紧闭的木门上。
“往后让让。”傅郗来将顾江也往身后推了推。
“嗬——”
随着傅郗来一脚踹过去,木门应声而开,这看起来像是一间柴房,里面堆积着许多杂物,断裂的牌匾、破碎的蒲团、散落的书籍,靠近墙壁的一侧,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摊开着一本泛黄的书,旁边是还未来得及清洗,墨水就已经干涸的砚台,笔架上的毛笔挂着蛛丝,显然是很久都没人动过了。
两人对视一眼,捧起那本快要散架的书读了起来。
这是记载着小镇的历史的地方志,纸页脆弱泛黄,墨迹深浅不一,有些地方甚至被水渍或霉斑侵蚀,前半部分记载着小镇周边所拥有的周边、人口变迁,直到翻到某一页,顾江也的眉头皱了起来,笔调平实的记载在此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一则关于小镇的传闻:
传,镇传数十年后某日,此地突发变故。
最初,乡民常见山间雾起,偶有巨影在中游弋,声如闷雷,牲畜惊走,作物萎靡,众人皆以是山魈作祟,遂向山中供奉财物,以求平安。
然,无果。
恰有以道士云游途径此地,察觉气脉有疑,遂言有地灵困于此,方显异象。
镇中众人恳求道士施法镇之,道士欣然允诺,那道士观天象,言此地灵乃山中千年灵脉所化,本无恶意,因镇上众人垦伐过度,凿山取石,毁其栖所,断其灵根,方致其怒,若欲平息,需停斧斤,设坛供奉,以诚感之,假以时日,其怨自消。
然镇人贪婪,恐停工伐木则生计无依,明允道士,暗商毒计。
有一乡绅言:“道士既能镇它何不令其永镇,吾等可高枕无忧啊。”
众然之。
遂诓骗道士,言已备好法坛,道士不疑,待阵法将成之时,埋伏之人暴起,刺杀道士,愿其共同被镇。
道士濒死之际,怒目圆睁,其声凄厉:“尔等贪毒,戕害善心,吾魂困于此,怨念不息,自今日始,需世代供奉吾魂,何时向吾献上善心善意之人,何时此镇方得安宁。”
言毕气绝,其尸身不倒,双目泣血。
是夜,山崩地陷,镇人大骇,那乡绅却拍手称赞,直言凡人好骗,如今它以得道大成,尔等皆欲沦为仆从,众人此时大惊,才明其意,急铸棺木,依残存邪法,欲封其神力,然妖神已成,众人只得暂困部分力量于棺,需不断以祭品、鲜血供奉。
事毕,每任镇长皆寻“善心善意之人”诱入棺中,然数百年来,所寻之人或心性不纯,或反抗激烈,无一成功,皆封死棺中,化为妖神食粮。
顾江也长舒一口气,合上书,手指略微颤抖。
“所以妖神是在以怨报怨,倘若他们一开始就收手,想必就不会有后面的惨剧,那道士也是可怜,白白成了欲望与贪婪的牺牲品。”
“妖神化身乡绅也是为了测试镇上众人有没有善良之人吧。”
“看来它失败了,贪婪和侥幸是人心中最难填平的沟壑。”
顾江也把书扔回桌上,抱臂靠在桌旁,口中干涩,傅郗来在一旁盯着他。
“你打算怎么做?”
“那书里说,数百年来无一人成功,失败者都会被封死在棺材里,镇长选中了我,但他没办法选中你,傅队,如果我们一起被封进棺材呢?”
“共同被献祭、共同成为妖神?听起来和原本的故事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那道士是被迫的,我们是自愿的,而且傅队,你不觉得这个故事有漏洞吗?”
顾江也直起身,将那本书拿起拍在傅郗来的手中。
“故事里只讲了道士身陨留下诅咒和妖神被封印,可没说这俩人融合在一起了,那么封棺献祭究竟是破道士诅咒还是平妖神之怒呢?”
“顾江也,你这个想法,成功率很低,要是这本书骗了我们呢?”
“那你还有更好的方案吗,傅郗来?”顾江也反问。
傅郗来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所以我打算和你赌一把。”
计划迅速成型,在晚上那群人打算来迷晕顾江也的时候,傅郗来一个人撂倒了所有人,顾江也在一旁拍手直连称赞,随后他们两个人迅速前往棺材房,主动躺进自己亲手做的棺材里,被搬到了破庙。
四周寂静,感受不到任何,棺材里依旧狭小闷热,顾江也和傅郗来相视而躺,鼻尖几乎相触。
“如果我们猜错了,估计就和那些精神失常的人一样了。”
“我们医院有完美的员工福利体系,我若是精神失常了,我们医院应该会竭尽全力的救治我。”
“那如果我们猜对了,这就是送他们上路的起点,顾江也,你怕吗?”
傅郗来问出来之前在棺中躲避时一样的问题。
“有点,”顾江也诚实回答,“但我更怕稀里糊涂的死掉。”
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起来,就在顾江也觉得胸腔因缺氧而闷痛时,棺材外传来嗡鸣声,仿佛大地在震颤,棺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顾江也和傅郗来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拉扯他们的意识,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涌入脑海,顾江也听得头疼,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他的大脑中拿着利器不断搅着。
“别听了,放松点。”
顾江也感到有一双温热的手覆盖住了自己的双耳,天地、风声、嘶吼,一切都开始离自己远去,仿佛沉进了一滩平静的湖中,在湖底,他“看见”了那道士和妖神。
“呦,几百年过去了,真让他们找到了?”
“哼,碰巧罢了。”
妖神飘到顾江也身边绕着他打量了几圈,从鼻腔中发出“哼”的一声。
“这人,你满意吗?”
“满意。”
“啧,口味变差这么多。”
那道士隔着距离,虚虚抬手,顾江也感觉要被水流撕碎。
不行,不能在这里死去。
顾江也咬着牙奋力抵抗着。
“轰——”
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
“顾江也——”
妖神和道士神色大变。
“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会有两个人?”
“我怎么知道?我只选了他一个。”
傅郗来捞住不断下沉的顾江也,然后转头看向一脸惊愕的妖神和道士。
“哦,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啊。”
他看见妖神和道士的周围开始浮现一些金色的咒文。
“果然,只要是一个人,无论他是不是心善的,都会成为你们的养料,只有两个人一同躺进棺材,一同被献祭,才会替代你们,成为新的妖神。”
妖神和道士被困在原地,在不甘中被金色的符文绞杀殆尽,至死他们也没想通,为什么顾江也他们两个能发现真正的办法。
所以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被谎言所裹挟居然也能掺杂进一丝对他人的真心与坦诚。
“咳咳——”
顾江也和傅郗来狼狈的爬上岸边,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发丝在往下滴着水,仔细打量后,发现这片湖就在破庙的不远处,山脚下的小镇火光冲天,谎言、贪念、诅咒,在大火中消失不见。
“恭喜你,”傅郗来拍了拍顾江也的肩膀,“赌对了。”
顾江也平静的望着大火,这一切对他来说太不可思议了,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
顾江也回过头想对傅郗来道谢,刚转过身,浓重的黑暗席卷而来,还没等反应过来,顾江也就坠入了崖底。
“呼——”
顾江也从床上坐起来,汗浸透了睡衣,本来已经退烧的身体似乎又烧了起来,浑身的关节从里往外透着疼,从床头摸到手机,已经是周一的上午了,未接电话是科主任和文瑶打过来的,应该是来询问自己为什么没准时来上班,给文瑶回了电话,拜托她帮自己请假后,顾江也又点开一条来自“未知”的未读短信。
【见到他了?】
【嗯】
对面很快回复了新的一条。
【符合你的心意了吧,但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知道。】
顾江也把手机扔到床上,起身去洗澡。
傅郗来醒来时,喉咙干痛,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窗外天色大亮,他挣扎着坐起身,一阵剧烈的头晕袭来,伴随着肌肉酸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摸了摸额头,滚烫。
发烧了,而且烧的不轻,看来是没能逃过最近的流感。
记忆有些混乱,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从棺材中醒来,中间发生的事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好像遇见了什么人,然后一起做了什么,最后记忆定格在被滔天大火吞噬的小镇。
傅郗来扔了两片药进嘴,坐到电脑前登录那个网站,原本亮起的视频此刻变成了灰色,点进去后会显示内容不存在。
傅郗来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想起一切,可惜,皆是徒劳。
窗外的城市仍旧按部就班的运作,矛盾依旧存在,而那座小镇连同秘密一起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