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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善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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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陈露小声说,接过许阳手里的馄饨。
“这个。”陈露指着许阳手里“永康大药房”的袋子,摇摇头,很快又将头低下,“不是我的。”
“也是你的。”许阳不由分说把装药的袋子塞到陈露手里。
陈露知道,她吃的药并不算便宜。
她买不起,也还不起。
两人推脱之际,张阿婆拎着个装了三分之一容量的化肥袋子,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
见着许阳陈露两个,随口说道:“啊,露露,你朋友啊!”
“啊?”陈露看向张阿婆,又胡乱看了眼许阳,眼神慌乱,耳朵通红,脸上也带了些窘迫。
巷子里的人都很八卦,东家长西家短的事能说上一天一夜都不带停的。
但凡一家发生点什么事,没一顿饭的功夫,整个巷子就都知道了。
她,不想成为巷子里人们的谈资。
张阿婆看到许阳的黄毛,连连摇头:“啧啧啧。”
“小小年纪不学好!”
“搞成现在这个不三不四的样子!”
许阳无所谓地挠了挠耳朵,这样的话,许阳听得多了,比这还难听的话他都听过。
从他退学开始送外卖时,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难听的话听多了,也早就练就了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功夫。
他是无所谓的,怎么感觉,她看着快要哭了呢?
陈露又胡乱看了许阳一眼。
有担忧,有自责,有不忍。
如果不是因为要给她送药送馄饨皮,他也不至于听这些话吧。
他是个温暖的人,并没有阿婆嘴里说得不学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张阿婆解释,不知道该描述说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替他说话辩解。
他们,是朋友吧。
“祝您用餐愉快。”
许阳干脆利落转身,骑上车子,旋转钥匙,重新套上头盔,拉下护目镜,拧动油门。
陈露脚下不自觉地跟上一步。
她总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
张阿婆看到许阳车上的外卖箱子,说了句:“送外卖的啊?”
张阿婆扭脸看向陈露:“露露啊,你爸妈这个月给你的生活费不少吧!”
陈露窘迫站在原地,手里拎着馄饨和药,手足无措。
“看来是不少,都有闲钱点外卖了。”
许阳刹住车子,停在张阿婆边上,掀起护目镜,打断张阿婆的继续输出:“馄饨店周年活动,免费的。”
免费的!
张阿婆问:“是巷子口那家老吴馄饨店吗?就大药房旁边那家?”
“是啊。”许阳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先到先得,去晚了就没了。”
“这样啊!”张阿婆点点头,“现在买药也能点外卖了吗?”
许阳应声:“那当然,你下单我就能给你送过来。”
张阿婆略带夸张的语气响起:“那得花不少钱吧?能免费送吗?”
老年人都不舍得吃穿,总爱贪点小便宜。
许阳笑笑,开玩笑道:“阿婆,我也得赚钱的啊!”
是啊,他也要赚钱的。
光是买药,就要花他不少钱。
爸妈打的生活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账。她又该怎么还?
想到这儿,陈露叹了口气,目光慢慢移到自己的鞋尖,脚趾窘迫得朝中间靠拢。
许阳看向张阿婆:“阿婆,你去哪儿啊?我载你一段吧?”
张阿婆打量下许阳的车子。
车子旧旧的,发黄的塑料壳子,车身上还缠了两三圈胶带固定零散的配件。
张阿婆挪了挪手杖,略带嫌弃地摇摇头:“算了吧,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你把菜给我带过去吧。”
许阳笑笑,接过张阿婆手里化肥袋子,放在脚下踏板上。
呵,还挺重。
许阳余光瞥了眼陈露,怎么她看着还是不开心呢?
陈露一抬头,许阳早就离开了巷子,张阿婆慢慢悠悠地也离开了巷子。
陈露把许阳带来的馄饨和药放回家里,拎来拖把,又从家里打来小半桶水。
小半桶水撒下去,残留在路面上干涸的汤汤水水有了些许软化,但还是不够。
陈露把拖把先放在墙边,折返回家,又提出小半桶水出来。
住在张阿婆隔壁院子的刘阿姨看到,放下手里的锅铲,小跑着过来,一把夺过陈露手里的水桶,责之深,言之切地数落着:“你怎么能干这些呢?”
“你……”
你有心脏病,不能干这些重活。
刘阿姨话刚到嘴边,想到陈露这些年的状况,不忍心再提及她的病,不忍心再在她的伤口上扎刀子。
“你现在高二,正是好好学习的时候,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其余的你别管了。”
陈露连忙摆手拒绝:“刘阿姨,不用的,我很快就收拾好了。”
“真的不用。”
在刘阿姨的安排下,陈露的拒绝,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回去学习去!”
刘阿姨推推嚷嚷地把陈露赶回家,又朝着楼上的睡回笼觉的老公喊了一声:
“老宋!老宋!”
“下来!”
“老宋!”
隔壁宋叔叔被扰了美梦,嘟嘟囔囔从家里出来。
“烦死了!睡个觉都不能好好睡!”
“清洁工呢?我们不是交过环保费的吗?怎么不给我们打扫啊!”
“怎么就知道收钱呢?”
刘阿姨隔着墙喊了声:“人家清洁工隔天才来的,你住了十几年了,这都不知道!一点都不关心家里!”
“快点收拾吧,要不待会吃饭都得闻着味儿!”
“我看你怎么吃得下去!”
刘阿姨和宋叔叔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往交锋,感觉就快要吵起来了。
都怪她。
她好像真的是个累赘,连累这个连累那个。
都怪她。
隔着墙,刘阿姨和宋叔叔的吵嘴听得一清二楚。
陈露站在自家大门口听着,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劝架的话,嘴张了又张,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憋了半天,劝架的话没想出来,反倒憋出两滴眼泪。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露成了个哭包,遇到事情,就只会哭,只能哭。
“露露啊!”
“过来吃饭!”
是刘阿姨的声音。
陈露笨拙地拒绝:“阿姨,我……不用麻烦了!”
她真的麻烦刘阿姨太多、太多。
多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偿还,该拿什么还。
她什么都没有。
“怎么?嫌阿姨做的饭难吃啊?”刘阿姨大大咧咧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拉着陈露就去她家吃早饭。
陈露回:“没……没有。”
“阿姨做的饭,很好吃。”陈露有些木讷地夸着刘阿姨。
宋叔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站直身子,插嘴:“你做饭啊,就有一点,没味。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炒青菜,出锅前再放盐再放盐,你每回都不听!”
“够你吃就行!要求那么多!”刘阿姨怼了一句,转而又笑着对陈露说:“等下次让你叔叔给咱们做饭,咱们也尝尝大厨的手艺!”
宋叔叔是市区餐厅的厨师,可是家里从来都是刘阿姨做饭。
宋叔叔说上班做饭做腻了,回家就不想做饭了,还说厨子都是这样的。
不过宋叔叔对菜品的指导意见是没什么错的,陈露就在宋叔叔三言两语的指导下,做出了她经常给自己吃的蛋炒饭。
陈露坐在刘阿姨家的饭桌上,被动地接受着刘阿姨夹来的青菜,嘴里连连说着:“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刘阿姨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太客气了!”
宋叔叔随口问道:“露露,这个月的生活费你爸妈给你了吗?”
以往,到了新一月该给生活费的时候,老陈那两口子总是会拖上几天,拖着拖着,就能少给一个月的生活费。
早上陈露他们在外面说话,宋叔叔不觉惊奇,这个月怎么给得这么早?
难道他们良心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