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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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成山庄。
接近盛夏的天气，午后的山林凉气已不复存在。走进这大片的竹林，像是一头撞进了蝉虫的世界。蝉鸣声从四面八方，顺着每一道阳光的痕迹，透过枝桠间的缝隙倾泻而下。这独属于山间的旋律四散、旋转，迸发出原始的生命力。
宋时意已经早早等候在山庄口，不住地眺望。终于，山坡处隐隐有一人影出现，他快步迎上前，接替小厮搀扶着江司事向庄子迈步。
“辛苦您了，江司事，没想到是您亲自前来，快请里面上座。”宋时意语气里的热络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刻意，又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江司事年事已高，才堪堪走到庄子口，便止住脚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右手牢牢抓住宋时意的掌心，试图从中找到依靠。身后的小厮瞧见这模样，连忙上前顺气。
几个轻拍间，江司事的呼吸渐渐平复，刚刚因为缺氧而涨红的脸庞此时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在宋时意关切的眼神下，他笑道：“年纪大了，让宋公子见笑了。”
“哪里有，”宋时意连连摆手，“您是经历过风浪的长者，有您坐镇，我们的生意才能稳如磐石。”
听到宋时意这句话，江司事低垂下头，抬手摸了摸胡须，冷不丁地问道：“那位公子可在呢？”
被忽然这么一问，宋时意一时间满头雾水，歪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江司事说的正是蒋慕然。
不知道为何，江司事竟然对蒋慕然印象如此深刻。宋时意不好直接询问，只好暂时压下心间的疑问，恭敬回应道：“舍弟正在庄子内，您上山辛苦了，请您跟我到厅内稍作歇息。”
这奕成山庄经过宋时意的改造，此刻已与之前大有不同：为了通风顺畅，也为了呼应山间的景色，宋时意将屏风隔断换成了翠绿色的轻纱，微风拂过，犹如仙境。甚至他还在檐角处挂上了风铃，人来人往间总有空灵的声音作伴。
一杯清茶下肚，坐在两人面前的江司事犹豫地开口道：“宋公子，还有这位……”
“舍弟姓蒋。”宋时意及其有眼力见地补充道。
“喔，”江司事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道，“原来是蒋公子。老夫稍后想去看看香菇培养基，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这自然是方便的，”宋时意正了正身子，微微探身道，“我们庄子里最近也新收获了许多香菇，正好想交于您看看呢。”
江司事将手中的茶杯放置在四方桌上，道：“不急不急，当日看过宋公子带来的样品，老夫心中已然有数。”
待几人修整完毕后，宋时意引着江司事走在前，那小厮也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一般，只有蒋慕然不远不近地跟在几人的后头，有种“皇帝”视察的怡然自得的气质。
宋时意的步子走得很慢，一路上，他时不时地扭头给江司事介绍这庄子的一方方天地，走到香菇培育地时他停下了脚步。
“目前我们的培育借助自然还是比较强的，但是下一步我们打算尝试人工模拟适宜香菇种植的环境，以此来面对后续气温降低这一影响带来的挑战。”
江司事凑近上前，仔细查看培育情况后道：“嗯，可以。如果宋公子真能研究成了，那完全不愁销量，每次一入冬后，香菇的供给都直线下滑。”
“如果宋公子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资金支撑你去研究。”江司事往身后偷瞄了一眼，随后靠近宋时意耳语道。
宋时意听后心里惊喜，连忙拱手道谢。江司事对此不言语，只给他留下了个令人耐人寻味的眼神。
宋时意了然于心，怕是这江司事意在让他保密，不要轻易透露给别人此事，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哪儿能想到，原来两个人根本就没对在同一条线上。
这次的山庄访问之行，倒是颇为成功，双方分别时都喜笑颜开，显然是达成了一个愉快的明确合作意象。
不过因着汇昌行内部的要求，合作的文书确认环节需要在商会现场进行。经过商议后，江司事将这日子选在了三日后——一个良辰吉日。
这一日果然是与众不同，头一日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宋时意还担心来回路上泥泞，会显得狼狈不堪。谁能料到第二天便已是碧空如洗，虽无半片云彩遮挡，但阳光也不过于炙热。
还未到正午时分，宋时意和蒋慕然二人就已经早早等候在了汇昌行的议事厅。
和第一次来最为不同的是，这次商会内明显热闹了许多，来来往往的小厮很多，但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虽然脚步匆忙，但让人明显能感受到这其中的有序性。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江司事带着小厮从屋门拄着拐杖进来，几日不见，宋时意感觉他又憔悴了不少。
江司事在身后小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下，一面让小厮按照他的指示将文书递与宋时意，一面道：“让宋公子久等了，前几日天气实在是不好，出门不小心摔了跤。”
宋时意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文书放下，关切道：“江司事安心养伤，香菇培育这边您不必挂心，晚辈一定会及时前来汇报进展。”
“不碍事不碍事，请两位公子仔细看看文书，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现场签字吧。”
江司事话音刚落，身后的小厮便已经端出托盘，托盘里正是事先准备好的印泥和毛笔砚台。
宋时意一手握住毛笔，笔尖悬于纸面，却未落下。他抬起头望向蒋慕然，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确认些什么。直到那人轻轻点了头，他才安心低头完成了签名。
在身侧小厮的引导下，宋时意伸出拇指蘸取殷红的印泥，将这枚指印郑重、稳稳地押在了他自己的名讳上。
文书流程比宋时意想象中行进得快很多，在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文书后，他正准备起身告辞，却听到厅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叫嚷声。
“你们会长呢，”那人恼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拦着我！”
这声音听起来让宋时意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他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而他身旁的蒋慕然在听到叫嚷声后笑了两声，但他莫名觉得这笑里暗藏寒意。
很快，那人就气冲冲地闯进了议事厅，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一小厮的衣领，可怜那小厮，几乎是整个被提起来。
“谁是管事的，必须给小爷一个说法。”
这下，宋时意终于忆起了这人，眼前正凶神恶煞的，正是多次为难他的——赵二。
“这位公子，擅自闯入商会是何意味？”江司事拄着拐杖起身，示意屋内几位打手将赵二手中的小厮救下，此刻他身上的威严没有因为拄拐而减少分毫，反而是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哼，”赵二似乎是看到了身侧小厮手中的文书，一下子发怒，指着宋时意道，“你们汇昌行是不是和他合作了！他一个穷光蛋，哪点比得上我家，这里面一定是有黑幕，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江司事本就对着大吵大闹感到厌烦，此刻听到赵二这样质疑汇昌行的名声，更是面色阴沉，冷冷道：“合作的基础在于尊重，你此刻在我汇昌行大吵大闹，把我们商会放在了何处！”
“这……”赵二梗着脖子，硬气道，“你们汇昌行不仁义在先，我们家的典当铺生意如何不好了？”
“满大街都是典当行，为何偏要选你们家。”蒋慕然抱着胳膊，面对赵二的歇斯底里，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鼻腔里那短促的气音全然昭告了他此刻的态度。
面对突然加入战局的蒋慕然，赵二气地满脸涨红，试图冲破商会打手们的阻拦，狼狈地指着蒋慕然道：“又是你，怎么哪里都有你们俩，你们俩怎么不去过一辈子。”
这句话倒是让蒋慕然笑了两声，那笑声低沉但爽朗，让整间屋子的人都陷入了不知所措。
江司事瞧着赵二正被打手们控制地动弹不得，而围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挥手吩咐道：“抓紧把他带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随后又补了一句给赵二道：“赵二公子，说话要讲证据。我们汇昌行清清白白，倒是你扰乱商会秩序，在此胡作非为。”
赵二被反绑着手，试图张口继续骂骂咧咧却不知道是谁竟然往他嘴里塞了块破布，那抹布又脏又臭，味道直冲他的天灵盖，让他直呕个不停。
可哪怕是在这样弱势的地位，他还是不忘瞪大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议事厅中的众人。
那野兽般的凶光和恨意几乎是瞬时就锁定在了宋时意身上，宋时意不适地撇过了头，身侧的人却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站在了他的面前，为他挡下了这一恐吓。
这天宋时意有关于赵二的最后一点视线接触，留下的一幕，便是他被拖走前每一条肌肉纹路因着充血而绷紧红肿，而在他的喉咙深处还传来低低的，类似于威胁的嘶鸣。
这一场面有些恐怖，赵二的怒吼让宋时意隐隐约约感到不安。
但好在，很快，他的香菇摊子就开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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