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言若兰

7、三人行

　　2020年8月26日，陆延生日。
　　林深和苏晴早早结束了工作，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和礼物，熟门熟路地按开陆延家的密码锁。这套三室一厅的公寓是陆延大学毕业时父亲送的礼物，除了他自己的主卧，另外两间卧室一直为谁而留，彼此心照不宣，只是谁也不敢，也无力去戳破。
　　当陆延结束一天的工作站在家门口时，门内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让他有片刻的恍惚。他想起十五年前，那个躲在小区角落哭泣的生日，是林深递来的那颗糖，和苏晴毫无保留的热情，第一次驱散了他的孤单。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得更远。高三那个冬夜，大雪初降，他独自在空荡的教室里为竞赛苦战，焦灼与寒意深入骨髓。然后，门被推开了。
　　“陆延哥哥！我们就知道你还在用功！”苏晴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闯进来，手里提着保温袋，“林深说你肯定忘了吃饭，我们给你带了好吃的！”
　　他抬起头，疲惫的目光越过雀跃的苏晴，落在她身后安静的林深身上。她走上前，将一个暖手宝放在他桌上，声音平静无波：“今天你没戴手套，回家的时候拿着这个，会暖和些。”
　　那一刻，在她清冷的语调里，陆延听到了自己冰封世界裂开的声音。他沙哑地道谢：“谢谢……林深。”刻意只念她的名字。他坚信，这份细心观察下的关怀，独属于他一人。
　　“陆延怎么还没回来？”屋内，布置好客厅的苏晴问道。
　　林深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走出：“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我打个电话问问。”苏晴说着，拿出手机。
　　门外的陆延被铃声拉回现实，他指纹解锁，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有点堵车，回来晚了。”
　　这寻常的一句，却让苏晴恍惚生出一丝“丈夫晚归”的错觉。她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遐想，再次在心里刻下警告：他爱的不是你。
　　“傻丫头，”陆延看着她，语气带着不自知的宠溺，“你摇头晃脑的干什么呢？”
　　“没、没什么！”苏晴慌忙解释，“还不是你回来太晚，我都饿得眼冒金星了！”
　　“真是个傻丫头。”陆延温柔地笑了，目光转向餐桌，“好香啊，林深做了什么好吃的？”
　　“当然是做了我们晴晴公主最爱的辣子鸡丁、鱼香肉丝，还有红烧狮子头。”林深一边摆盘一边说。
　　“我如果没记错，今天是我的生日吧？”陆延无奈地挑眉，“怎么都是晴晴爱吃的？”
　　“当然没忘了寿星，”林深转身，端出一盘卖相极佳的白灼大虾，“你爱吃的。”接着，她捧出生日蛋糕。洁白的奶油上，画着三个手牵手的小小身影——一个男孩，两个女孩。
　　陆延看着蛋糕，眼神柔软下来，嘴上却调侃：“每年都是我们三个，你知不知道我切蛋糕的时候，都很心疼啊。”
　　“那你就别吃，”苏晴一把接过蛋糕，护在怀里，“我跟林深两个人吃好了。”
　　“你呀，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陆延无奈失笑，“这么好看的蛋糕，怎么能少了我？”
　　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许愿时，陆延闭上眼，心情却略显沉重。“唯愿林深一切都好。” 他在心中默念，随即想到身旁笑靥如花的苏晴，又默默补充：“也希望这个傻丫头，能一辈子都这么开心，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幸福一生。”
　　饭后，三人在客厅玩起了Switch的《回旋飞镖：乱斗派对》，笑声不断。就在一片喧闹中，林深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屏幕光影闪烁，手柄在掌心的触感如此熟悉，一个模糊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明明她只和苏晴、陆延玩过游戏，为什么此刻她恍然觉得，曾经有第四个人，坐在她身边，肩膀挨着肩膀，在大呼小叫中与她并肩作战？
　　“BOSS来了！陆延，快打他！”苏晴激动地喊道。
　　林深被这声呼唤猛地拉回现实。
　　“你啊，什么时候玩游戏都这么认真。”陆延侧头看苏晴，语气里是不自觉的纵容。
　　“当然了！玩游戏不为了赢，那玩它做什么？”苏晴骄傲地扬起下巴。
　　三人玩到深夜，林深和苏晴便顺理成章地留宿。陆延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客厅，拿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书本久久未翻一页，他的目光追随着林深和苏晴在卧室与洗手间之间来回穿梭的身影，听着她们细碎的交谈和笑声，内心被一种巨大而平静的幸福感充盈。
　　他自私地希望，时针就停在此刻。日子可以永远这样过下去，窗内是他们稳固的三人世界，窗外……最好不要有任何变量来打破这片他精心维护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