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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万象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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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给了周衍一块玉佩,是跟随他千年的一块玉。
靠着这块玉佩,周母吊着一口气挺到了来年春天,桃花树上的那只小桃妖渐渐苏醒,安宁陪着母子二人过了年。
周衍将母亲葬在了桃花树下,立起一块无字碑,想着母亲生前嘱托他,要好好吃饭,周衍不觉流下泪来。
小小的坟包鼓起,小桃妖好奇的飘下来,它不解,安宁也不解释。
“走吧。”
安宁带着周衍离开了,周衍要去找父亲,他不信父亲真的死了,安宁无奈,只好作陪。
又是一年春来,燎人渐渐安定,不再发动战争。
“安宁大哥,我买来了包子。”
二人在醴陵城东落了脚,一处被空置许久的前朝大臣的家,安宁认识他,他们来时,安宁见到了那人小儿子的灵魂,流着泪,在家门口游荡。
日子反反复复,寡淡无味,那小小的灵魂就这么跟在安宁和周衍身后,偶尔会恶作剧来吓唬周衍。
有时周衍会问:
“安宁大哥,这个院子,是不是不干净啊?”
每当这时,安宁都会一脸无奈的样子:
“哪里不干净,这不是都有你天天收拾?”
“不,不是,就是,有时候会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我有点害怕,安宁大哥…”
哼哼…
安宁撇嘴坏笑,随后又在周衍看向他的脸时快速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说:
“你不知道?”
“什么?”
“每当你觉着有东西在背后盯着你的时候,其实啊,那东西正在你的面前紧紧看着你呢。”
周衍身体一颤,下意识向前扑去抓住安宁的胳膊,被这么一扑,那孩子的灵体也被吓了一跳向别处飘去。
这天,安宁一病不起,高热不退,周衍四处奔跑去找大夫,可燎人的大夫不愿意为夏国人治疗,周衍不知道被痛打了多少回。
安宁不辞而别,周衍鼻青脸肿的回到小院,哪里都找不见安宁的身影,周衍急着落下眼泪,那孩子在一旁蹲着,双手抱着膝盖,侧着脑袋观察周衍。
“骗子。”
周衍背着安宁的衣服和一些平常用的东西,踏上了回去清池镇的旅途。
一路躲避难民,躲避燎人,周衍身心俱疲,鞋底被磨的露出了脚心,一步一步走了一个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回到了熟悉的家。
母亲的坟墓旁一只小狗正在一旁酣睡,周衍在靠近母亲的坟旁边不远不近处替安宁立了衣冠冢。
周衍想带走那只小狗,怎料一转身那小狗不见了。
“又要自己一个人了呢。”
树上小桃妖看着树下,周衍失落的神情尽收眼底。
“你还真是狠心呢。”
小桃妖双腿在半空中荡着,歪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安宁。
安宁眯着眼睛扭过头去不看树下的周衍,冷冷的威胁小桃妖:
“你最好是好好说话,否则小心你的桃枝。”
“哎呀,人家好怕呢。”
小桃妖不仅没有还怕安宁的威胁,反而是轻飘飘的坐进安宁的怀里,双手环住安宁的腰,侧头贴在安宁的胸膛,听着那属于活人才有的心跳声,小桃妖脸颊染上红晕:
“你要去哪里。”
安宁小心翼翼搂着小桃妖,目光看向远方轻轻说道:
“不知道,总之我会回来。”
自那天起,周衍回到了醴陵城的小院子里,白日去给燎人做苦力,晚上练功时,房子主人的孩子的灵魂会坐在房顶上看着他,有时周衍会觉着有人在盯着他,可是回过头什么都没有。
想起安宁说的,鬼会在面前盯着他,周衍吞咽着口水,紧张的满头是汗,几套拳打下来软绵绵的。
春去秋来,几百个日夜,周衍脑海里安宁的模样渐渐淡去,周衍拼命的想记起来,可到最后就连名字都忘记了。
153年,燎人想要对外扩张,格奥图德下令全国抓能战的青壮年男子,此时的周衍也到了十九岁的年纪,成功在大街上被燎人抓了壮丁。
燎人的练武场,被抓了壮丁的夏国人没有他们一样银闪闪的盔甲,只有一身布甲,他们都明白,他们只是去当炮灰的。
在所谓的军营,周衍认识了名叫萧飞的年轻人,比自己小了个两岁,两人似乎很聊得来,两人无话不谈很快成了兄弟,不过奇怪的是,周衍总是觉着萧飞身上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他们两人很久前就认识一样。
后来不出所料,夏国人被送出去和北狄国打,炮火连天无休无止的战争。
这一切都是燎人挑起的,周衍见识到战争的恐怖,失去亲人的孩子在遍地尸骸中哭着寻找自己的父母,失去孩子的老人哭的昏天暗地直到最后背过气去,周衍恨,恨这群侵略者,恨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牲,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被带出的夏国人死的死伤的伤,还能动弹四肢健全的被燎人带了回去,缺胳膊少腿的直接被燎人当场处死后和敌军的尸体一起放火烧掉。
周衍死了,被人用刀刺穿了胸膛,温热的血喷洒在这片土地。
也许只是做梦,梦里有父亲,有母亲,一家人坐在一起,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一个人,那人的脸模糊不清,和他们一家一起有说有笑。
“是谁?”
周衍揉揉眼睛,想要看清那人的样貌,他不记得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可是越想看的清晰就越模糊,最后居然连爹娘的脸都模糊了。
“嘶!”
周衍是被疼醒的,醒来的他龇牙咧嘴的睁开眼睛,全身都痛。
“萧飞。”
陌生的环境,周衍有些警惕,在看到熟悉的人后便放松了下来,人一旦放松下来,疼痛就会找上,周衍真的疼的叫不出声来,额头渗出汗珠,呼吸越发沉重起来。
“差一点你就死了,好在没有刺到心脏。”
萧飞小声说,周衍昏过去前盯着萧飞的脸,嘴唇一张一合:
“谢谢你…安宁…大哥。”
彻底昏睡过去,萧飞心头一颤,双眼不可置信看着周衍沉睡的脸,恍如一阵风吹过,心头一阵悸动。
“这孩子…”
半个月后,在萧飞的悉心照料下周衍恢复的很好,甚至还长胖了一些。
夜晚,星星在天空闪烁,风吹树叶合着虫鸣的声音,周衍双手背在脑后,躺在房顶上,自从受了伤被萧飞带到这里他就没有问过关于燎人和北狄那边的事了,不过心中还是一股无名的怒火。
“在想什么?”
萧飞爬了上来,走到周衍身边坐下。
“我也不知道。”
周衍现在脑子一团乱麻,思绪回到那天,死在自己面前的夏国人,因为战争失去家园的孩子们,又想到了死去的母亲,想到了梦里那未曾看清的脸,想到了自己的一腔怒火。
许久,感受到一双手摸着自己的脑袋,愣神的周衍回过了神,萧飞正坐在自己身边用手摸着自己的头。
“嘿,你小子,我又不是小孩子摸什么头呢。”
“想做什么便去做。”
萧飞说完,从口袋翻出一块成色上佳的碧绿色玉佩递给周衍:
“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
过去无法挽回,周衍接过玉佩,二人四目相对,无言,却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一种无法磨灭的执念,握着玉佩的手慢慢收紧,少年的心脏跳的极快。
猛然间,周衍看向萧飞的脸,月光下,萧飞的脸和梦中的影子逐渐重合,周衍更加坚定了决心。
155年,燎人占领大夏的第十二年,国内忧外患,北狄联合邻国大顺向大夏施压,萧飞夜袭皇宫,皇宫上下鸡飞狗跳,他则趁乱摸进格奥图德寝殿。
“什么人!”
黑暗的角落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刚要入睡的格奥图德被惊醒。
点亮蜡烛,寝殿内仍旧黑暗。
角落里,几天黑色鳞片的蛇快速爬出,萧飞站在屏风后,戏谑的看着暗夜里猎物慌张的脸,格奥图德左手拿着蜡烛,右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把满是宝石的藏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朝萧飞的方向走去。
翌日,皇宫传出格奥图德猝死的消息,死相极其恐怖,双眼上翻,只剩下满是血丝的眼白,嘴大张着,一夜间,最低的长发变为白发,整个身体的血液都被吸干一样干枯的吓人。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皇宫内乱成一团,周衍觉得不可思议,又联想到昨日夜里,萧飞不在。
从那年开始,大夏国开启了长达三年多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