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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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场雨中的拥抱之后，季凉川和顾沉舟之间的关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齿轮，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微妙的啮合状态。恨意并未消失，它更像一块沉入深水的礁石，依旧存在，却不再时时硌得人生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滋生的、带着试探的亲近，如同藤蔓在断壁残垣上悄然蔓延，寻找着赖以生存的缝隙。
季凉川不再抗拒顾沉舟的靠近，甚至开始习惯，乃至……期待。期待清晨玄关处那双被提前摆好的、鞋带系得一丝不苟的运动鞋；期待课间偶尔转头时，对上那双总是沉静注视着他的深邃眼眸；期待夜晚书桌上，那杯不知何时出现的、温度刚好的热牛奶。
他开始在顾沉舟的公寓里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印记。客卧的书架上，他的专业书和顾沉舟那些厚重的外文书并肩而立；浴室里，他的洗面奶和顾沉舟的剃须水并排放在一起；他甚至会在顾沉舟做饭时，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平日里冷硬的男人系着围裙，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专注地处理食材，偶尔会因为火候问题微微蹙眉。
顾沉舟也变了。他身上的戾气和那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如同被驯服的野兽，收敛起了利爪。他依旧话少，神情大多时候是冷的，但那冷硬之下，却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只为季凉川存在的柔软。他会记得季凉川所有细微的喜好和习惯，会在季凉川因为学业压力熬夜时，沉默地陪在客厅，直到客卧的灯熄灭才起身回房。他的信息素，那曾经霸道强势的檀香，如今更像一种无声的守护，沉稳地萦绕在季凉川周围，驱散一切不安。
这天晚上，季凉川被一个复杂的数学模型困住，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手指烦躁地敲着键盘。顾沉舟处理完自己的工作，走到客卧门口，看到的就是他抓着头发的懊恼模样。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转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和一小碟切好的水果走进来，轻轻放在书桌一角。
季凉川从纷乱的公式中抬起头，看到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蜂蜜水和颜色鲜亮的水果，微微一怔。他最近确实有些上火，喉咙不太舒服，但他从未对顾沉舟提过。
“先休息一下。”顾沉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季凉川看着他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一点位置。
顾沉舟顿了一下，然后依言在他身边的床沿坐下，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他没有去看季凉川的电脑屏幕，只是拿起旁边一本季凉川看到一半的专业书，随手翻看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季凉川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和两人轻浅的呼吸声。空气中，檀香与雪松的气息无声交融，不再有最初的排斥与对抗，反而像经过漫长磨合后，找到了彼此最舒适的共存频率，和谐而安宁。
季凉川喝了一口蜂蜜水，温热的甜意润泽了干涩的喉咙，也似乎缓解了内心的焦躁。他偷偷侧过头，看向身边的顾沉舟。暖色的台灯光线下，顾沉舟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书页，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柔和。那本是他曾经恨之入骨、视为梦魇的脸，此刻看着，心里却泛起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一丝隐秘的安心。
他好像，真的习惯了这个人存在于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开始觉得，有他在身边，那些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逾越。
顾沉舟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抬起头，目光与他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了以往的偏执和疯狂，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温柔。
“看什么？”他问，声音很轻。
季凉川耳根微热，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没打出来。心跳有些快，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没……没什么。”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顾沉舟没有再问，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弧度很浅，却真实地存在。他重新将目光落回书页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季凉川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数学模型上。奇怪的是，刚才还觉得纷繁复杂的公式，此刻再看，思路似乎清晰了不少。他重新开始演算，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当季凉川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解决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难题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下意识地转头，想和身边的人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顾沉舟不知何时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那本专业书还摊开在他膝上，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沉睡的容颜，褪去了所有冷硬和防备，显得异常安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季凉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放轻动作，站起身，拿起旁边叠好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顾沉舟身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手背，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微颤。
他站在床边，低头看了顾沉舟很久。睡着的顾沉舟，眉宇间依旧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峻，却不再让他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想要伸手抚平那微蹙眉头的冲动。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是俯下身，极轻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在顾沉舟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一触即分。
快得像是错觉。
做完这一切，季凉川的脸瞬间红透，像熟透的虾子。他慌忙直起身，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不敢再看顾沉舟，手忙脚乱地关掉了台灯，只留下客厅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客卧，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黑暗中，本该“熟睡”的顾沉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翻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震惊和……狂喜。他抬起手，轻轻触碰着刚才被柔软唇瓣碰过的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带着雪清甜气息的触感。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那笑容不再冰冷，不再偏执，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失而复得的珍重。
客卧门外，季凉川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捂着依旧狂跳不止的胸口，脸上热度未褪。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眼中情绪复杂，有羞涩，有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绽放的甜意。
恨意未曾消失。
但它早已被另一种更加强大、更加绵长的情感覆盖。
如同被冰雪覆盖了整个寒冬的土地，终于在春风拂过时，悄然融化，露出了底下孕育已久的、生机勃勃的绿意。
在这个由强迫和标记开始的故事里，爱的幼苗，终究还是在恨的废墟上，顽强地探出了头。
或许前路依旧未知，或许过往的伤痕依旧隐隐作痛。
但此刻，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两颗曾经远离的心，终于跨越了所有障碍，在黑暗中，找到了彼此温暖的频率。
无声，却震耳欲聋。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