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砰——
门一下从里头拉开,震出一片回音。
开门的正是中年男人,他面容沉重,还有几分惶恐,问:“是哪位大人在此?竟管上了这等小事。”
通报人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强烈,忙补充:“我也不认识,但瞧着对方穿着打扮是个富家公子,怕后面有靠山。”
听到解释,中年男子的表情这才松下来,但仍带着几分迟疑。背着手在门口踱步来回,道:“去看一遭。”
又吩咐通报人去给其他人提一句,自己想了一番应对之法,去了夹板上。
……
邹博远嘱咐赶来的仆从为他们空出一片清净地,仆从无奈自家公子怎么又主动去揽事了,却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糊弄挡一挡人。幸好看事的人都是逗个趣味,没想惹麻烦,见到人想要个清净地去商量对策,也少了几分多余去看的心思。一伙人便散了个七七八八。
后续邹博远便和老妇人商量着如何把尸体保住。毕竟不到几个小时就到南京了,到时候尸体下了船,到了要报官的时候,验尸肯定少不了。能证明是被活生生打死的,起码就走对了第一步,后续的事情总还有转圜的余地。要是尸体都保不住,等到后续他们反咬一口,才是没了法子。
“是,我见他们几人想要毁尸灭迹,逃一个干净,自然不干,抵着性命也不许那伙人将我儿投大海去。”老妇人语气悲愤,手指下意识攥成了拳头。
“现在就是担心那些歹人会千方百计阻止报官,尤其是进城的路上,还是那人要守的。”
邹博远点头,“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
还不等他们商量出个对策,仆从二人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踏上夹板的中年男人,对方目的明确,眼神逡巡,几乎立刻就在夹板上锁定住了邹博远四人所在的位置。
“少爷!”仆从回头通气,压着嗓子惊呼,“对面来了个人,看情况不太妙啊。”
邹博远听闻眉头一凝,下意识想道中年男子闻见风声赶了过来。他侧头一看,果不其然,来的人赫然就是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眼神狠厉,锁定住了邹博远后没有立刻发难,原地徘徊几步,这才脚步匆匆地赶了过去。
中年男人自有自己的看法:那少年郎看着却是个富家公子的模样,但是眼神清澈,根本藏不住事。一看就是个被家里人保护好的模样。他先去试探两句,要是背后真有人,就先哄着对方,后面悄悄把这件事处理了,要是背后没人护着,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马上要到南京的地界,把事情断了个干净,免得后续又惹出一串事情出来。
邹博远就这样看着中年男人越靠越近,然后在三步之余的距离站定,先作揖行了个礼。施施然开口:“少年郎义气,但可知事情非一人所言为真。这老妇人看着模样凄惨,却是管不住自己儿子,主动冲撞了人,这才被人误伤。且她儿本就羸弱,谁料轻轻一碰,自己倒了地、磕破身体,血流了满地,就这么失了性命。要说怪谁,除了他自己,强行推事到他人身上,非善人之举。”
中年男人说话不疾不徐,态度看着与常人无异,打眼瞧去,还颇有文人风范。要不是他知道这人做下的事,还真容易被骗了去。
邹博远道:“世人,自然会找对自己有利的说辞。”
中年男子眼神闪烁,询问:“小友聪颖,看法甚对。我瞧着小友面熟,都是去南京的路上,也不知道去南京是为何事?”
邹博远冷冷道:“我的事何须同你说。”
中年男子笑笑,也没生气,继续说:“提个话罢了。想着若是有缘,或许家辈还是旧交。到时候小友同我一路,我们二人还能做个伴。若是投机,还能多出个忘年友。”
邹博远已经听出来了,中年男人就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靠山背景,权衡后面的处理。等对方确定了自己光杆司令一个,估计态度就不会是这个模样了。
邹博远态度依旧:“萍水相逢,不必如此。”
中年男人连续被下了面,神情有些挂不住,语气不明道:“都是萍水相逢,小友倒是对老妇人亲热,怕不是惹人是非。”
邹博远和老妇人怎么会听不出话中的意思,老妇人气的发抖,邹博远鼻腔一哼,终于正眼看了对方,“妄自非议,真是倒了文化人的采。自己身子不正,看他人竟也以为同自己一样。”
中年男人面对小自己两轮有余的少年郎嘲讽,终究是忍不住黑了脸面,也顾不得之前的思虑,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到任了,这船上死个人多正常,看他也没带几个练家子,怕不是个有势的。自己何须多虑?!
“真是欠了家中长辈管教,出门在外,随意顶撞长辈,日后还得了。谅你无父母管教,就让我代为管教一番,且让你知道长短。”
早就闻声而来的那几个帮手见势立时跑了出来,纷纷站在了中年男人身后。一个个眼神狠辣,便知早就有了打算。
“一则是非不分,听信他人谗言;二则为幼不尊,顶撞长辈。此番我为长,代为教训,理所应当。来人,先把人给制住。”中年男人有了身后几人相助,阵势越发骄横,说起话来,丝毫没有心虚之感。
邹博远被这番无耻至极的话给震在了原地。他眼睛大睁,完全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活生生在自己的面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两位仆从机灵,见势头不好,立马大喊大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见势,中年男人冷哼。他那几个帮手已经冲了上去,几人前后左右围攻,平日又是干惯了苦力活的人物,两仆从有心无力,不到一分钟,就被人压在了地上。对方就是打算震慑一番,下手狠厉。仆从被人用脚狼狈踩在地上,面颊挫出一道长口子,嘴鼻都被人打的冒出红血,还在奋力挣扎,嘴里大喊大叫,让他们不准伤害少爷。
中年男人见此,冷笑:“倒是养了双好狗。可惜主人愚蠢,狗也落不到个好下场。”他能来,就有自信没人敢插手。
邹博远见到那几人动手就立刻准备冲上去,却被老妇人死死拉住袖子,对方低声劝:“小公子你不能去啊!您的身子骨可经不起这番动作。”
被扯住袖子,失了时间,转眼便看自己的仆从被扭打在地。他心下感到不妙,没料到这个中年男人如此不经事,随意几句话便被激得凶相毕露,竟是完全不顾及其他了。邹博远又想起不久前自己念着这不过是个游戏世界,自己死了便死了,反正还能再重开一次游戏。可如今,耳朵里不管是老妇人的劝告,还是不远处仆从的惨叫,竟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令他心脏像在冰水中浸泡,身子骨从内透外的冷,一时间有了几分退却。
中年男人似乎瞧出了邹博远的色厉内荏,他重新恢复了笑里藏刀的模样。
因为畏惧,不得不摇尾乞怜,接着千方百计讨好的情形,不论上演几次,都是他最喜欢的戏份。这让他意识到,他开始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而不是伏低摇尾,舔着脸招笑,一辈子的苦日子!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若你识趣,逗弄我开心,此事便过了。”中年男人又补充,“哦,对了。见你穿戴也算富贵,此番远行应是带了不少银钱,或值钱家当,也一并给了我。等过南京城门一趟,多的就不收了,其他守卫我也打点一二,若是后续出了什么麻烦事,我还能帮你解上一解。”
话音落下,邹博远明显能感觉到拉扯自己袖子的力量弱了,又随着他不说话的模样,竟开始感觉不出力道。邹博远侧头朝老妇人方向一瞧,白发老妇表情悲戚,身体不自觉地发抖,瞧着模样完全信了自己会听中年男人的话。
他再看其他人,除了没力气呼喊的仆从,帮手、路人船客,那些人眼神一贯如此。似乎中年男人给予了天大的好处,料定自己不会拒绝。
邹博远心中冷笑,却也清楚不能硬碰硬,现下他们人单势薄,船上又是个封闭地,就是想跑也找不到路。手中不找痕迹拍了拍老妇人的胳膊,面上换了一副气汹汹的样,“你们打伤了我的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中年男人一听,自认邹博远已然服软,不过少年公子气,面上还是有些过不去,这才随意找了理由。估计是想自己说一番软话,他便能顺着台阶下了。
他本着不废人不费事还能得到钱银的喜悦,自然好说话:“此事你我二人皆有不对,若非公子顶撞,老夫也不会出手。既然我们说定,那事情便算了。人放给你,后续公子便带上东西来我房间一趟,我自然双手奉上伤药。”
两人的对话令妇人和仆从难以置信,其他人倒是司空见惯,无趣地摇头抬步去看新乐子了。
邹博远装的模样不爽,继续道:“可以。但是那人的尸体你也得留下,妇人可怜,已有丧子之痛,何须再受毁尸之苦。”
中年男人皱眉,没有立刻答应,眼神来回往邹博远和老妇人的面上逡巡。邹博远差点忍不住面上神情。良久后,男人终于应下:“可以,但我要派人看着,这老妇人若进了南京将其好生安葬,此事也就过了。若还想寻官报不平,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后,中年男人甩袖离开,让众帮手将两仆从放了,乌泱泱一群人走进了主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