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不周绿

7、白驹

　　车里，陆嘉航小心翼翼地瞥一眼他小舅舅，又迅速挪开目光，再看一眼，再……

　　沈在空从内后视镜里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陆嘉航吞了吞口水，“小舅舅，你们……”

　　沈在空收回目光，“他如果向你要联系方式，给他我的工作号。”

　　这是不准备重新开始的意思了？

　　陆嘉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忧：“小舅舅，小，林皎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性子，要是发现……”

　　正好遇到红灯，沈在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林皎不好糊弄，他当然知道，没有谁比他更熟悉林皎的性子了。

　　“小舅舅，你们真的没可能了吗？”陆嘉航看沈在空这样也不像是已经放下了，他了解自己这个小舅舅，如果不想出现在林皎的视线里，有一万种方法隐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藕断丝连。

　　陆嘉航其实更想问的是，你真的能放下他吗？看着他和别人相识相恋，甚至步入婚姻。

　　沈在空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几次三番在校园里遇到绝非偶然，沈在空原本其实只是想远远的看他几眼，知道他过的好不好，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就像今天，他本可以坐在车里等，这样林皎绝对没有机会和他单独说上话，更不会知道他和陆嘉航的关系。

　　这是给谁机会呢？

　　陆嘉航看了看他小舅舅有些阴沉的脸色，不敢多话，到家后一溜烟跑回房间。

　　十分钟前

　　菱角：你小舅舅说让你推我他的联系方式

　　菱角：陆嘉航，看到了回我信息，很急

　　陆嘉航叹了口气，这下好了，陆哥也不叫了。

　　L：【个人名片：沈】

　　过了一会儿，

　　菱角：这一看就是工作号，你糊弄谁呢。

　　陆嘉航觉得自己很命苦，他要是直说沈在空不让他推私人微信，林皎绝对能把他们舅甥俩绑一块儿炸了。

　　林皎戳了戳手机屏幕上那个蓝天白云的头像，他当然知道这肯定是沈在空的授意，他是个善良体贴的人，肯定不会去怪陆嘉航啊。

　　菱角：明天的思政课，我不会再帮你签到。

　　林皎现在已经是光荣的思政课代表了，由于思政课通常都是早八课，陆嘉航起不来，每次都让林皎帮他签到。

　　陆嘉航：……

　　你们俩的事能别扯上无辜的我吗？

　　林皎有些气鼓鼓，虽然今天知道了他的名字，但沈在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令他心寒。

　　发给那个工作号的信息也没有回，林皎气愤地把那瓶香水放到了衣柜最里面，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一早，陆嘉航睡眼惺忪地从房门出来，沈在空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诧异地看向这个突然早起的外甥，他是知道陆嘉航的，早八课从来不上，大课能逃则逃。

　　好在他专业课成绩一直不错，沈在空也理解年轻人的作息。

　　只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嘉航满脸哀怨，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是他的太阳在昨晚彻底陨落。

　　他幽幽道：“林皎不帮我签到了。”

　　沈在空：……

　　“你确实该好好去上课，你妈说了，要我盯着你晚上十点前睡觉早上八点起。”沈在空淡淡道，

　　沈在空的房子离学校不远，陆嘉航终于在上课铃响的那一刻走进了教室。

　　教授已经在讲台上等着了，见到这个令他印象深刻的逃课仔今天一反常态准时抵达，不仅打趣道：“这间教室今天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皎身边早就给他占好了一个空位，陆嘉航半阖着眼睛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再往桌子上一趴就开始补觉。

　　硬桌板上到底睡不好觉，陆嘉航眼皮没有闭紧，隐隐好像感觉到有光线一直在他眼前晃。

　　他睁开眼，就和一双大眼珠对视上。

　　陆嘉航：……

　　他瞌睡都被吓醒了，“祖宗，放过我好吗？”

　　林皎轻哼：“那你把你舅舅的私人微信给我。”

　　陆嘉航无奈道：“真不是我不想给，我小舅舅不让我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林皎那副低落的样子，陆嘉航又有些不忍心，

　　“我小舅舅的私人微信加的都是家人朋友，你和他还不熟，加不上很正常。”

　　林皎闻言眨巴着大眼睛问：“那怎么样才能更熟一点呢？”

　　“不是熟不熟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加我小舅舅的微信啊。”

　　这人是撞坏脑子失忆了对吧，不是什么装的吧。

　　林皎低下头：“我只是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陆嘉航又不忍心了，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林皎会有这种感觉，朝夕相处四年，又曾是......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有些人的气息早已经刻在了骨髓里。

　　“既然不能给我微信，那你让我看看他私人微信号里都发些什么。”林皎露出了恶魔的犄角，

　　陆嘉航显然并没有识破他的诡计，犹豫了一下，见林皎可怜巴巴盯着他，心一横把手机递过去，

　　“你看吧。”

　　林皎得逞，把手机接过来，界面上是备注为小舅舅的聊天框。

　　林皎对于他们聊了什么并不感兴趣，他直接点进这人的头像。

　　看不出这个头像是什么东西，胖乎乎黑黢黢的一团，id也很简洁，叫白驹，不知道什么意思。

　　林皎点进他的朋友圈，发现设置了三天可见。

　　什么也没有，林皎失望地退出来，连个性签名也没有。

　　这人真的好难懂，好难猜。

　　“就说没什么好看的吧。”陆嘉航拿回手机，“我小舅舅的生活特别无聊，不是做研究就是应酬。”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林皎有些好奇，

　　“我也不太清楚，我小舅舅本硕博都读的物理，后来开了家科技公司，好像和政府也有合作。”陆嘉航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错了，本来林皎就对沈在空有超乎一般的兴趣，在他面前再夸不就让林皎更难以自拔了。

　　林皎无声地哦了一下，他猜到沈在空很厉害，但没想到居然是学物理的。

　　林皎高中学的文科，他数理一直不太好，天然地很崇拜理科学霸。

　　陆嘉航找补：“不过他真的是一个很无趣的男人，什么游戏也不玩，不刷抖音不逛微博，还不喜欢过节！”

　　“我也不爱打游戏，我手机里也没有抖音和微博，过节嘛，还是要有仪式感的，不过没关系，可以理解，优秀的人总是更愿意把时间花在提升自己。”林皎煞有介事道，

　　陆嘉航：……

　　毁灭吧，他不伺候了。

　　锁死。

　　前排有同学关注他俩很久了，正好下课铃响，他转过身亮出手机。

　　“两位帅哥，这是你们吧。”

　　那是一个朋友圈截图，里面有好几张照片，有林皎举着横幅的，陆嘉航投篮的，

　　那人道：“好多人在校园墙下面捞你们。”

　　林皎脸微微皱起：“这把我拍的好小。”

　　可能是角度问题，林皎的身体被护栏和横幅遮去了大半，只剩下半截胸膛和头在照片里。

　　看起来不像是校园男神，像谁家小孩跑出来玩了。

　　陆嘉航倒是很满意：“这张把我拍的很帅。”

　　林皎不满道：“程子鹏哪儿找的摄影师，差评。”

　　男生安慰道：“很帅啊，你看，底下全是夸你的。”

　　‘好乖，喜欢弟弟’

　　‘看起来很好rua，小哥哥是直的吗’

　　‘看起来不缺女朋友’

　　“也不缺男朋友”

　　林皎：……

　　陆嘉航看着那行‘小哥哥是直的吗’，心道这我前小舅妈，直的弯的都没用，这是他舅的。

　　林皎突然直起身，是沈在空那个看起来很商务的微信号回了消息，空荡荡的聊天框只有林皎昨天发的你好和今早没报希望发的早上好。

　　但现在，有了一条白色的消息。

　　沈：早上好

　　很人机。

　　陆嘉航凑过来嘲笑：“别是楼秘书回的吧。”

　　林皎觉得这人很烦，正好教授在进行师生互动，

　　“谁愿意来分享一下自己过去人生中遇到的困难？”

　　林皎举手：“教授，我旁边这位同学很有想法。”

　　陆嘉航拼命拿手在桌子底下戳他，林皎巍然不动。

　　教授笑眯眯地：“哦？刚刚就看你们聊的很开心，那这位同学，你来说说？”

　　拯救陆嘉航的是下课铃，教授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哟，陆哥，今天什么日子啊来这么早。”打着哈切的程子鹏姗姗来迟。

　　陆嘉航不想说话，

　　“看，可爱吧。”程子鹏给他们展示一只四个月左右的萨摩耶，

　　两人目光被牢牢吸引，

　　“四个月就这么大了？”

　　陆嘉航发出疑问，

　　“毕竟是中型犬，而且妞妞只是毛发比较蓬松。”

　　“这是你家里养的吗，真漂亮。”林皎没什么机会接触宠物，乍一看头戴蝴蝶结的小狗，喜欢的不得了。

　　“这是我阿姨家的，我倒是也想养啊，就是没经验没时间。”程子鹏哀嚎，“要是我够有钱就好了，专门请个菲佣来照顾宠物。”

　　陆嘉航评价：“你就不是真心想养，你只是想和他玩。”

　　“你可以买个黑奴，比菲佣便宜点。”林皎认真提建议，

　　程子鹏听完自己两个朋友的发言觉得天塌了。

　　“买卖黑奴犯法。”陆嘉航提醒，

　　林皎嘴一撇：“我就是开个玩笑，果然外甥像舅。”

　　一样的呆板无趣。

　　这话陆嘉航不敢接。

　　程子鹏倒是想起来了：“陆哥你舅舅居然这么年轻，我之前都以为你舅舅是四十岁感悟人生大叔。”

　　话题怎么又回到沈在空身上了，陆嘉航急忙扯开话茬，

　　“你们周末有空吗，找个酒店开黑去。”

　　？这显然触及到林皎的知识盲区了，开黑他知道，为什么要找酒店？

　　程子鹏点头：“好啊好啊，还是原来那家？”

　　或许是林皎脸上的疑惑之色太重，程子鹏关心道：“小皎一看就是乖孩子，是不是没和男的开过房”

　　“咳咳咳咳咳——”

　　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陆哥你很渴？”

　　呛成这样。

　　陆嘉航有苦难言，“你注意一下措辞，什么叫和男的开房，我们是正经去打游戏的。”

　　程子鹏一脸莫名：“我又没说不是，咱们几个开房除了打游戏还能干嘛。”

　　林皎总算听明白了，他们是去电竞酒店熬夜打游戏的。

　　“虽然很想加入你们，但我这周末要去医院复查。”

　　“哦哦对，身体重要，身体重要。”

　　林皎刚收到母上的消息，

　　母上：今天下午上完课就让李叔来接你吧，早点回家。

　　菱角：好的，妈妈。

　　程子鹏戳了戳林皎，“我听说你们浙江的小孩儿有门禁，十点前必须回家？”

　　林皎思索了一下：“我家里是管我比较严，不过倒也没这么夸张，说清楚是和谁出去，去哪里，什么时候回家就行，哦还要保持电话随时通畅。”

　　陆嘉航：……

　　程子鹏：……

　　“不过偶尔不遵守也可以的啦，我爸爸妈妈不经常在家的。”林皎找补，但还是收获两道怜悯的目光。

　　“因人而异吧，我从小体质弱，所以家里人看得严一些。”

　　“好吧，下次教你打游戏哈，我陆哥超强ADC。”

　　林皎觉得程子鹏是个陆吹，很有当小弟的潜质。

　　“好，那陆哥带我飞。”林皎眼睛也不眨地蹦出这么一句话，

　　陆嘉航听着这声‘陆哥’从林皎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变扭，还有点阴阳怪气。

　　陆嘉航挣扎道：“你能别叫我陆哥吗，昨天不是不叫了？”

　　林皎看了眼沈在空再也没发过来的聊天框，抬头面无表情道：“我想叫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