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绣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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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莹星望着瑶莹雯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等她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时，简直像个移动的杂货铺——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怀里抱着一束淡紫色的绣球花，手里还拎着满满一袋新鲜水果。
“你这是干什么？”魏莹星看着她这阵仗，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能落后啊！”瑶璟雯理直气壮地把花束塞进她怀里，放下书包，转身就钻进洗手间去洗水果了。
魏莹星刚把花插进床头柜的花瓶，瑶璟雯就端着一大盘洗得水灵灵的葡萄、蓝莓和草莓出来。晶莹的水珠还挂在饱满的果皮上，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没等魏莹星接过果盘，她又一头扎回书包前，翻出一大沓空白卷子，一边翻一边小声抱怨着各科作业的量，然后抬头眼巴巴地望着魏莹星：“阿莹，你有没有写作业？”
魏莹星点了点头：“写完了地理。”
“为什么是地理？”
“因为字少。”
瑶璟雯眼睛一亮，立刻有了主意：“那我先写地理！然后你做别的科目？等你出院回家之后……”她凑近一些，声音压低，带着点做坏事的小兴奋，“我们再换卷子互抄！”
瑶璟雯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眉开眼笑地宣布：“这样，我们的作业量就少了一半！”
魏莹星被她这副小机灵鬼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唇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笑了。
那笑容清清浅浅，像春日里悄然绽放的第一朵花，在瑶璟雯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瑶璟雯正弯腰整理散落的试卷，一抬眼，恰好撞进魏莹星含笑的眼眸里。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扑通，又扑通，瞬间失了节奏。
以前阿莹笑，自己也没这么大反应啊……
她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
难道……真的是因为共同经历了这些生死攸关的事？
我和阿莹，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可以比拟的关系了？所以她的笑容，才会像带着钩子一样，直接挠在心尖上？
她试图用革命友谊的升华来解释这异常的心跳。
嗯，一定是这样！
可是……
理智的分析根本徒劳无功。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无法从魏莹星脸上移开。
魏莹星的眼睛因为笑意微微弯着，里面漾着光，比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还要温暖明亮几分，让人忍不住想沉溺其中。
苍白的脸颊因为这个笑容，染上了些许淡淡的血色，如同初春绽放的桃花瓣，显得格外柔软。
最要命的是那微微上扬的嘴唇……
阿莹笑得……真的好好看啊。
瑶璟雯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感觉自己的脸颊也开始跟着发烫了。
她慌忙抓起一支笔，低头假装看卷子，嘴里胡乱地念叨着：“这、这道题选什么来着……”
怎么办啊啊啊！
她感觉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可眼角的余光却诚实地瞟向身旁。
魏莹星已经重新拿起笔，微微蹙着眉，专注地审阅着题目，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纸面，偶尔遇到不确定的，会随手拿起旁边的课本快速翻阅。
瑶璟雯偷看一眼，再看一眼。
我再看一眼！
看完，我就做题！
瑶璟雯在心里对自己发誓，然后终于提起一口气，强迫自己埋入题海。
渐渐地，学习的惯性让她也步入了状态，病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
两人写着写着就忘了时间，直到医生敲门进来，带魏莹星去做了一系列检查。
“年轻人身体底子就是好，”医生看着检查报告，语气轻松，“药物代谢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了。”
魏莹星立刻问：“那我可以出院了吗？”
“后天早上再做一次最终检查，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魏莹星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问道：“费用方面……”
医生笑着摆了摆手：“程先生那边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医生离开后，瑶璟雯放下笔，若有所思：“那我们是不是欠了程先生一个大人情啊？还有代拍那件事……”她指的是程垂宇手下代魏莹星拍下物品，维持她在场假象的事。
魏莹星思忖片刻，眼神清明：“昨晚的信息，加上魏家在此事上的立场，足以抵消这些人情。程先生是做大事的人，他看中的是长远的合作与利益，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她看向瑶璟雯，语气笃定，“是互惠互利，不必觉得亏欠。”
瑶璟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便问道：“吃个饭？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家里来送。”
魏莹星看着窗外，没什么精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瑶璟雯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性地提议：“那……让家里做点清淡的？山药西芹炒虾仁，再来个鲜菇炒笋片，汤就炖个山药排骨汤，小火慢煨的。”她一边说一边留意魏莹星的反应，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好不好？”
魏莹星本来没什么胃口，但听着她细数这些家常菜式，又对上她期待中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眼神，心头一软，轻轻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阿姨了。”
“好嘞！”瑶璟雯立刻眉开眼笑，像是接到了什么重要任务，立刻拿起手机，“我这就跟陈叔说！”
两人吃完饭时，窗外的夕阳正缓缓沉落，将天际染成一片绚丽的橘色，透过窗户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瑶璟雯收拾好餐盒，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就在楼下，透透气。”
魏莹星看着窗外宜人的暮色，没拒绝。
瑶璟雯细心地带了一件薄外套，和魏莹星一起慢慢走在医院安静的小径上。四周绿草如茵，高大的树木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细碎婆娑的影。
“我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家医院。”魏莹星环顾四周，这里环境清幽，几乎听不到城市的喧嚣，与其说是医院，更像是一处疗养胜地。
“是挺隐蔽的。”瑶璟雯表示同意，顺手拂开垂到小径上的柳枝。
魏莹星若有所思：“这是程先生名下的医院吗？”
瑶璟雯回想了一下：“虽然很多事情好像都是程先生在出面安排，但根据实际情况看，好像并不是他在直接管理。”
魏莹星和瑶璟雯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一抹狡黠的了然。
“会不会是……遥思的？”魏莹星轻声猜测。
一阵晚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瑶璟雯很自然地将带来的薄外套披在了魏莹星肩上。
魏莹星拢了拢带着瑶璟雯体温的外套，继续刚才的话题：“遥思好神秘啊。”
“是啊。”瑶璟雯颇有同感地点头，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什么。
魏莹星看她这副样子，不由得笑了。
瑶璟雯像是被勾起了回忆，她说着，用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我小时候，”她比划的位置只到她现在腰部往下一点，“大概这么大的时候，就认识遥思了。”
魏莹星看着她的举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圆润可爱的小团子形象，再看看眼前已然亭亭的人，正在心里一点一点地更改着对瑶璟雯的最初印象。
“她很奇怪，”瑶璟雯继续回忆，语气里没有贬义，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困惑，“太聪明了，一点都不像小孩。我见到她的次数很少，小升初之后才渐渐熟络起来。”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遥思，尤其是初一下学期开始的时候，她更奇怪了。”
瑶璟雯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时隔多年仍能感受到的冲击力：“她好像……丢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整个人都空了一块。”
“然后，她就开始疯狂地填满自己，用各种各样的事情——学习、竞赛、甚至是些我们觉得枯燥无比的东西，把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塞得没有一点空隙。她好像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那个空洞就会把她吞掉一样。”
“那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中考后，才渐渐变得‘正常’但也只是，不正常中的正常吧。”
魏莹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立即接话，而是任由这份沉默在暮色中蔓延。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直到暮色渐深，天边的橘红渐渐被深蓝取代，魏莹星才轻声说：“回去吧。”
瑶璟雯从善如流，“好啊。”
回到病房，两人很快又进入了学习状态。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病房内明亮的灯光笼罩着两个专注的身影。
快到十点时，瑶璟雯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洗漱吧，阿莹。”她顿了顿，带着点试探问，“我今天……睡在这里可以吗？”
魏莹星笔尖未停，头也不抬：“等等，我写完这道题。”
过了一会儿，魏莹星抬起头，看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终于点了点头：“好。”
瑶璟雯立刻从包里悄悄摸出另一支没拆封的牙刷，显然早有准备。
两人先后去洗漱，当魏莹星从瑶璟雯手里接过那套柔软的崭新睡衣时，终于忍不住问：“那你呢？”她心里暗忖：这人连牙刷都多备了一支，分明是一早就谋划好了。
瑶璟雯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得意一笑，变戏法似的拿出另一套早就准备好的睡衣。
魏莹星走进洗手间，指尖摩挲着柔软的新睡衣，听着门外轻微的动静，瑶璟雯就在外面。
镜子里的魏莹星低头勾了勾唇角，那弧度却更似一抹无奈的苦笑。
难道不是早就……默许这只小团子，在自己划定的安全界限内自由出入了吗？
魏莹星此刻心里泛起一丝悔意，以及更深的后怕。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踏入她的生活了。
如此鲜活，如此明亮，如此不管不顾地带着一身暖意闯进来。
她被烫到了。
不是厌恶，而是一种久违的、过于强烈的温度，让她感到了无所适从的灼热与恐慌。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放任这样一个人靠近，打破多年的孤寂，将自己暴露在另一种不可控的风险之下。
但是……
魏莹星望着镜中自己那双泄露了真实情绪的眼睛。
但是她确实渴望那份温暖。
魏莹星已经孤独太久，寂寞太久了。
久到几乎忘了，被人真心惦念、笨拙又执着地关怀着，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份渴望，最终压过了那点悔意与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门外，是那个将她彻底搅乱的人，正抱着一只枕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阿莹你快上床，”瑶璟雯抱着枕头，指了指已经铺好的陪护床，“我来关灯。”
魏莹星看了看书桌上摊开的课本，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无措，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我还有东西没背……”
“明天再说！”瑶璟雯几步走过来，语气软了下来，却依旧坚定，“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快去上床。”
魏莹星看着她这副架势，知道拗不过她，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依言爬回了病床，拉好被子。
瑶璟雯这才满意，利落地拉上厚重的窗帘，按下了灯的开关。
“啪。”
病房瞬间被黑暗与寂静笼罩。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格外敏锐。
魏莹星能清晰地听到瑶璟雯在陪护床上躺下时，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她调整姿势时轻轻的呼吸声。
这片黑暗，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不再令人感到空旷和孤立无援。
“晚安，阿莹。”黑暗中，传来瑶璟雯轻柔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
“……晚安。”
魏莹星低声回应，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瑶璟雯在黑暗中睁开眼，意外发现魏莹星也静静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清明，毫无睡意。
原来不止我一个睡不着。
“阿莹。”
“嗯？”
“睡不着吗？”
魏莹星闭上眼，声音很轻：“换了地方，睡不着。”
瑶璟雯静默了一会。
“昨天晚上……也没睡吗？”
“睡了一会。”
短暂的沉默后，瑶璟雯突然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你想听歌吗？”
“什么？”
“给你唱歌的话……你会睡着吗？”
“不知道，没试过。”
瑶璟雯没有再回答。
魏莹星等了一会，正当她准备再次睁开眼睛时，歌声缓缓传了过来，轻柔而舒缓。
她认真听了一会儿，没忍住轻声问出口：
“喜羊羊？”
瑶璟雯的歌声停下，带着笑意“嗯”了一声：“羊羊小心愿。”
魏莹星小声地“哦”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瑶璟雯知道这不算拒绝，便继续唱下去，声音更加轻柔。
她没有只唱这一首，而是轮换着三四首童年动画片主题曲，每一首都带着稚气的温暖。
她的声音渐渐放缓，放轻，像温柔的羽毛拂过夜色，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阿莹……”
“阿莹……”
歌声渐息，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魏莹星睡着了。
瑶璟雯在黑暗里悄悄弯起眼睛，心满意足地裹紧被子，终于也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绣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