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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粮草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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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分裂数国,东方容孙家主赢战与胞弟赢竞揭竿而起,建国“容孙”征战四方,世人称为霸王。南方一隅王姬国,天下共主姬氏后人分封于此,凭着山险,自给自足,免受战乱。西方一落,温泽小国,温成将军后人,内乱频频,日渐没落,成为各个家主都想分割的肥肉,尤其是容孙家。
温泽·桑周城外,容孙驻地
岘山谷的夜风裹挟着血腥气,吹拂着玄色旌旗猎猎作响。中军大帐内,烛火不安地跳跃,映照着嬴战布满血丝的黄金瞳。他一身染血重甲未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重重按在桑周城防图上。
"桑周城高池深,守将是个硬骨头。"他声音沙哑,带着连番苦战后的疲惫,"城中存粮至少还能支撑月余。我们呢?粮草还有几日?"
帐下副将喉结滚动,尚未答话,帐帘猛地被掀开!一名浑身血污的斥候踉跄扑入,几乎是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颤声嘶吼:"霸王!粮草……粮草在岘山谷道遭劫!"
帐中骤然死寂,只闻帐外呼啸的风声。嬴战眸光一沉,周身戾气骤现,却仍强压着,声音稳得可怕:"说清楚。敌军何人?伤亡几何?"
"看装扮,是温泽残部联合了盘踞岘山的山匪……他们熟悉地形,设了埋伏……押运的五百弟兄,死伤过半,粮车……粮车尽数被焚毁!"
话音落下,帐内诸将脸色皆变。粮草被劫,军心必乱,这桑周城还如何围得下去?
嬴战闭目一瞬,再睁眼时,已将所有情绪压入眼底深处,只余一片冷厉的寒芒:"知道了。你且去伤兵营,好生医治。"
待斥候被扶下,帐中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一直静立阴影处的嬴竞此时缓步上前,声音低沉:"王兄,您已三日未合眼。明日,我去。"
嬴战骤然抬眼,黄金瞳中锐光迸射:"孤是三军主帅,岂能——"
话音未落,嬴竞竟闪电般近前,指尖携着劲风,精准疾点嬴战颈后某处穴位!动作快得只余残影。一股奇异的暖流伴随着沉香气味侵入经脉,嬴战身子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视线迅速模糊,强撑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去,最终无力地伏倒在案几之上。
"王兄,恕臣弟僭越之罪。"嬴竞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容动摇的决绝。他利落地取过案上那顶象征着霸王威仪的青面獠牙战盔,稳稳戴在自己头上,转身对帐内惊呆的众将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依计行事!明日拂晓,强攻桑周!"
他大步出帐,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翻飞如垂天之云。帐外火光跃动,映照着他与嬴战几乎别无二致的挺拔背影,在摇曳的光影中,无人察觉那狰狞战盔之下,已然换了一张面孔。
嬴战再醒时,天已微明。沉香未尽,头痛欲裂。他猛地起身,案上留着一纸便笺,字迹潦草却清晰:
文姬,永丰栈栈主,携粮草往桑周而来。此人可解粮危,然深不可测,望王兄慎之。
嬴战攥紧纸笺,指节发白。他并未急于点兵,反而褪去一身血腥重甲,换上了容孙贵族特有的乌璋锦常服。墨色衣料隐有金丝暗纹流动,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唯有眼底一丝疲惫和身上淡淡的伤药气息,泄露了连日征战的痕迹。
是夜,他孤身一人,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斥候所报的永丰栈主别院。
院中静谧,唯有一室烛火通明,窗棂上投映出一个纤细沉静的身影,脸上似乎覆着一层薄纱。嬴战身形极轻地落在檐上,未发出一丝声响。
然而,他刚伏下身,屏风后便传来一道清冷女声,如冰击玉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贵客远道而来,何必做这梁上君子?”
嬴战心中微凛,索性翻身而下,推门而入。室内熏香淡淡,似青松覆雪,苦涩中带一丝凉意。屏风隔绝了视线,他只看到那身影依旧稳坐,面部轮廓被屏风纱绢模糊,看不真切。
“栈主似乎并不意外?”嬴战开口,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
屏风后的声音无波无澜:“这些时日来找我的人,不在少数。”
“都是为你手中的粮草?”
“今日时辰稍晚,贵客远来劳顿,不妨先在客房歇息。粮草之事,明日再谈不迟。”她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语气平和地安排了去处,仿佛早已料到今夜会有不速之客,并备好了厢房。
很快,一名沉默的侍从悄然出现,引着嬴战穿过回廊,来到一间清雅的客房。待侍从退下,嬴战环顾四周,屋内陈设简单却舒适。他凝神细听,院外夜虫鸣叫,并无伏兵迹象。这位栈主的反应,平静得有些反常。
而此时,另一间密室内。
“他来了。”文姬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几上的桑周地图。她脸上覆着一层特制的雪蜃纱护目布,仅能感知光亮和模糊人影。
一直隐在暗处的王青现出身形,眉头微蹙:“是谁?容孙的使者?看身形气度,不像普通将领。”
“乌璋锦。”文姬吐出三个字。
王青瞬间了然,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地崇玄色天崇星,金丝不落布衣门’。能在这战时身着乌璋锦夜探此地的,又是黄金瞳,只能是嬴战亲自来了。”
“嗯。”文姬的声音依旧平静,“看来容孙对这批粮草,志在必得。也说明他们前线比我们预想的更吃紧。”
“他虽不识得你。但此人心细如发,久留无益。计划需提前。”王青沉声道。
文姬点头:“明白。依计行事便好……”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瓦片滑动声!紧接着,刺耳的锐啸划破夜空!
“嗖——!”
一支火箭猛地钉入文姬方才所在房间的窗棂,烈焰瞬间腾起!
“敌袭!”王青低喝,立刻护在文姬身前。
文姬侧耳倾听瞬间爆起的厮杀与惊呼,声音却冷静得可怕:“不是冲他,就是冲我,或者想一石二鸟。”
她转向王青:“按计划行事。我去‘救’我们尊贵的客人。”说罢,她迅速取过一旁特制的防火湿毡,推开密室暗门,身影没入通道之中。
嬴战客房外
火光与喊杀声骤然临近,将夜的宁静撕得粉碎。嬴战猛地起身,那双被誉为“天命所归”的黄金瞳在黑暗中锐利如鹰,瞬间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手已按上腰间软剑。他听到脚步声快速而稳定地接近房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那个屏风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覆着白色的特制护目布,几乎遮住了上半张脸,手持另一块浸湿的毡布。她的脸微微侧着,耳廓几不可查地轻动,似乎在精准地分辨着他的方位和周围的混乱。
“外面危险,请随我来。”她的声音在喧嚣中依然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眼前的厮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嬴战略一迟疑。就在这瞬间,一支流箭擦着门框射入,带起的劲风拂动了他额前的发丝。想到亟待解决的粮草与孤军深入的嬴竞,他不再犹豫,立刻快步跟上。
她带着他在复杂的回廊间快速穿行,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了如指掌,步伐轻盈而准确,丝毫不因目障而有半分迟疑。身后是冲天火光、兵刃交击之声和凄厉的惨叫,她却像在雨夜中漫步般镇定,唯有紧抿的淡色唇瓣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嬴战跟在她身后,他的黄金瞳能让他清晰地看清黑暗中每一个细节——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她耳边随风微动的几缕发丝,以及她偶尔因特别刺耳的火爆声而微微一僵的瞬间。
这双眼睛曾为他赢得无数追随与敬畏,被视为霸业天命的象征。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前方这个神秘女子,心中疑窦丛生:一个目不能视的女子,何以如此镇定?她又为何要助他?
很快,她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假山前停下,手指熟练地摸索着一处被苔藓半掩的凹陷,精准地触动机关。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后,一道暗门悄然滑开,露出里面漆黑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通道。
“看来有人不想我与容孙合作,”她侧身让开通路,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殿下可愿随我走一条暗路?” 她再次点破他的身份,平淡无奇,却暗藏机锋。
嬴战黄金瞳中映出她覆目的面容和异常镇定的身姿,以及她身后那片肆虐张扬的、仿佛要焚尽一切的火光。
他没有再犹豫。“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