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落，岁月无期》煜煜糊涂蛋

1、狭路相逢，针锋相对

　　九月的南京，暑气未消，法国梧桐的阔叶遮天蔽日，将南京师范大学的林荫道切割成斑驳的光影。刘煜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额角沁着薄汗，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宿舍地址反复确认，终于在宿舍楼的拐角处找到了3栋402室的门牌。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洗衣粉清香、新书本油墨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宿舍是标准的六人间，上床下桌，靠窗的两个床位已经铺好了被褥。一个穿着白色连帽衫、黑色运动裤的男生正坐在书桌前调试笔记本电脑，侧脸线条利落，睫毛纤长，低头时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得惊人。
　　听到动静，男生抬起头，目光落在刘煜身上，带着几分审视的锐利，像出鞘的锋芒：“你就是刘煜？”
　　“嗯。”刘煜点点头，将行李箱放在空着的床位旁，目光快速扫过宿舍——另外四个床位还空着，显然另外四位室友还没到。“我住这个床位？”他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上铺。
　　“不然呢？”男生挑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身高比刘煜略高一些，站在那里带着莫名的压迫感，“陈泽，汉语言文学。”
　　“刘煜，也是汉语言文学。”刘煜简单回应，开始动手铺床。他带来的被褥是浅灰色的，叠得方方正正，和陈泽那套深蓝色格子的形成鲜明对比。或许是动作幅度稍大，床垫不小心蹭到了陈泽放在桌角的书，一本《古代文学史》滑落在地，封面磕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能不能小心点？”陈泽的眉头瞬间皱起，弯腰捡起书，指尖细细拂过那道折痕，语气里的不满毫不掩饰，“这书我刚从图书馆借的，还是孤本复刻版。”
　　“抱歉，没注意。”刘煜随口道，继续整理着床铺，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不过是掉了本书，至于这么小题大做？他向来性子偏内敛，做事规整，最不喜欢别人小题大做，而陈泽这副吹毛求疵的样子，恰好踩中了他的雷区。
　　陈泽没再说话，却转过身去，刻意背对着刘煜，动作间带着明显的疏离，仿佛刘煜是什么洪水猛兽。刘煜看在眼里，撇了撇嘴，也没再多说，只是铺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接下来的两天，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降到了冰点。刘煜习惯早睡早起，每天清晨六点半准时起床，坐在书桌前背古诗词，翻书的声音在陈泽听来格外刺耳——陈泽是典型的夜猫子，晚上熬夜看论文、写影评，早上不到八点绝不睁眼。
　　“刘煜，你能不能把声音放小点？”第二天清晨，陈泽被翻书声吵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眼底带着血丝，语气不耐到了极点，“大清早的，别人不用睡觉？”
　　“现在已经七点了，该起了。”刘煜头也没抬，手里的书翻得更轻了些，却依旧坚持，“而且我翻书已经很小心了。”
　　“小心？我隔着枕头都能听见！”陈泽拔高了音量，声音里的火药味十足，“汉语言文学就非得早上背？不能去图书馆？”
　　“图书馆七点半才开门，你不知道？”刘煜也来了火气，合上书看向陈泽，眼里带着不服输的倔强，“你晚上打键盘到一两点，噼里啪啦的，我也没说你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差点掀翻屋顶。直到宿管阿姨闻声赶来敲门提醒，两人才不欢而散。刘煜憋着气去了食堂，陈泽则蒙头睡了回笼觉，宿舍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带着紧绷的质感。
　　他们的第一次“和解”，是在另外四位室友陆续到齐之后。
　　最先到的是齐曜烜，一个性格开朗、自来熟的男生，抱着一把吉他，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哈喽哈喽！我是齐曜烜，以后咱们就是室友啦！”他一眼就看出了刘煜和陈泽之间的低气压，却没点破，反而拉着两人一起整理宿舍，硬生生用活跃的气氛冲淡了尴尬。
　　紧接着来的是白嘉音和万衍之，两人是高中同学，一起考进了南师大，颜值都高得惊人。白嘉音穿着白色衬衫，气质温润，像民国时期的贵公子；万衍之则是黑色T恤配牛仔裤，眉眼带笑，带着几分桀骜不驯。两人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来更是被好事者评为“校园双校草”，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一阵骚动。
　　最后到的是陆璟，一个性格偏安静的男生，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手里抱着一摞书，说话声音轻轻的：“大家好，我是陆璟。”
　　六个人聚齐后，宿舍瞬间热闹起来。齐曜烜提议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顿饭，算是“破冰宴”。席间，齐曜烜故意把刘煜和陈泽安排坐在一起，还不停地给两人夹菜：“刘煜，陈泽，你们俩都是汉语言文学的，以后可得互相照应啊！”
　　陈泽没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刘煜也只是点了点头，两人全程没怎么交流，却在碰杯时，目光不经意间对上，又快速移开，像触电般。
　　开学后的日子，刘煜和陈泽的“战争”从未停歇。
　　上课的时候，两人总爱抢着回答老师的问题，明明答案大同小异，却非要争个谁更精准、谁更有深度；小组作业时，两人被分到一组，总会因为选题、思路吵得面红耳赤，最后却总能拿出全班最好的作业；就连在图书馆占座，两人也会故意挨着坐，却各自戴着耳机，互不搭理，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他们的同班同学黄婕钰，一个眼睛圆圆的、性格开朗的女生，很快就发现了这对“欢喜冤家”的特殊关系。第一次班级聚餐，刘煜和陈泽因为抢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吵了起来，差点把盘子掀了，黄婕钰坐在旁边，捂着嘴偷偷笑，眼神里满是八卦的光芒。
　　“我说你们俩，”黄婕钰端着饮料凑到两人中间，“天天吵架，不累吗？我看你们这哪是吵架，分明是打情骂俏。”
　　“谁跟他打情骂俏？”刘煜和陈泽异口同声地反驳，说完又同时瞪了对方一眼，各自扭过头去，耳根却都悄悄泛红。
　　黄婕钰笑得更欢了：“得了吧，眼神骗不了人。你看刘煜，虽然嘴上骂陈泽，却每次都记得给陈泽带他爱吃的肉包；陈泽嘴上嫌弃刘煜，却在刘煜忘记带雨伞的雨天，默默把伞放在他抽屉里。”
　　刘煜和陈泽都是一愣。刘煜想起，自己每次去食堂买早餐，总会下意识地多买一份肉包，理由是“顺便”；陈泽也想起，那天看到刘煜趴在桌上咳嗽，心里莫名有些烦躁，鬼使神差地就去校超市买了感冒药，还嘴硬说是“怕他传染给自己”。
　　“你想多了，纯属室友间的基本礼貌。”刘煜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喝了口饮料掩饰心虚。
　　陈泽也跟着点头：“就是，我可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黄婕钰撇撇嘴，没再反驳，心里却笃定：这俩人绝对不简单，她可要好好磕这对“相爱相杀”的CP。
　　宿舍里的其他四人，也早就看出了端倪。齐曜烜总爱故意制造机会让两人独处，比如借口社团活动走不开，让陈泽替他给刘煜送笔记；白嘉音和万衍之则会在两人吵架时，一边一个劝架，实则在旁边看热闹；陆璟虽然话少，却会在两人冷战时，默默给他们的水杯里添满水。
　　而班级里的张婉柠，却从一开始就看刘煜不顺眼。张婉柠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刘煜的出现，却打破了她的“垄断”——第一次期中考试，刘煜的古代文学史成绩比她高了三分，拿到了班级第一。从那以后，张婉柠就处处针对刘煜，不仅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还总爱挑唆他和其他同学的关系。
　　“你们觉不觉得刘煜有点装？”一次课间，张婉柠故意当着几个同学的面说，“整天抱着本书，好像自己多厉害似的，不就是考了一次第一吗？指不定是抄的。”
　　黄婕钰刚好路过，听到这话，立刻站出来反驳：“张婉柠，你说话要讲证据！刘煜有多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别在这里造谣！”
　　张婉柠脸色一变，却依旧嘴硬：“我就是随口说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道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看不惯你造谣！”黄婕钰毫不退让，两人吵了起来，最后还是班长赶来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刘煜其实听到了她们的争吵，却只是默默坐在座位上，继续看书。他不想和张婉柠计较，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陈泽坐在他旁边，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在课间时，悄悄把一张写着“别理她，不值得”的纸条推到了他手边。
　　刘煜看到纸条，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陈泽。陈泽已经扭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耳根却悄悄红了。刘煜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