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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向阳小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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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宴遇在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锁在喉间的冰冷触感，以及鼻腔内涌入的焦糊味。
……来了。
他对此并非全无预料。只是没料到，传闻中收容“罪人”的“深渊”，会以这样一个情景作为开场。
没有审判，没有过渡，直接投入。
几行幽蓝色的字迹无声地浮现在他眼前的黑暗中，简洁，冰冷。
【玩家：宴遇 (ID: 6416489676）】
【状态：轻度不适】
【天赋：未解锁】
【积分：0】
【实时观看：3】
系统，直播，积分……这就是监狱的运作形式么？
念头飞转间，身体已开始行动。
身下是粗糙而潮湿的布料触感。指尖在冰冷的墙面上摸索，终于触到一个突兀的塑料凸起。
“咔哒。”
老式开关发出沉闷的响声。灯光剧烈闪烁，发出电流的嗡鸣，几次明灭后，才不情不愿地洒下昏黄的光。
宴遇半阖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在光与影的间隙里，透出一张漂亮到带有攻击性的脸，肤色瓷白，唇色近乎滴血，几种浓烈的色块碰撞组合，格外出挑。
特别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简直像是来索命的艳鬼。
“罪犯6416489676……”念着这个编号，指尖在颈环冰冷的表面上轻轻一点，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行吧，新身份。
陌生的系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生存方式，一切的一切都在重塑他的认知，现在重要的是重新了解这个“世界”，找到更多有利的信息。
卧室的门把手有些卡涩，像是被暴力损坏过。用力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入眼是密密麻麻的红黑一片，整个卧室的墙上写满了字，潦草而扭曲，焦虑紧张透过扭曲的字迹扑面而来。绝大多数都被更混乱的线条划掉，涂抹。唯有一行字被反复加深、描粗，一笔一划都透露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偏执。正正好对着卧室大门，使得每个进入房间的人都能一眼注意到。
“不要……你……看见？”，宴遇蹲下身，指尖拂过那行字，大半都被更深的凌乱刻痕模糊，唯有两三个字眼能勉强分辨。
写下这行字的人似乎十分矛盾，既想让人知道，又害怕被人发现。
那股焦糊味再次隐隐传来，熟悉得令人心悸，却无法想起源头。
“哒哒哒……哒哒哒……”
突兀的脚步声从天花板传来，像是有人在疯狂奔跑。接着是重物倒地声，随即，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紧贴着他的耳畔响起。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哭声戛然而止。
咚。
咚。
咚。
敲门声紧接着响起，不紧不慢，带着一种非人的耐心和规律。
宴遇走到门边。门上凌乱分布着几道深深的抓痕。猫眼被人用黑色胶带从内部封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是一个小药瓶，没有标签，里面零星几粒药片，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焦糊味似乎更浓了。
宴遇的目光扫过墙上那行模糊的字迹，又落在被封死的猫眼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既然“看见”是禁忌，那么“看不见”呢？
在弹幕的震惊中，他撕下了猫眼上的胶布，右眼缓缓贴近那个幽深的孔洞。
一片混沌的、能吞噬一切的暗色。
敲门声骤停。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半秒不到。
紧接着——
咚！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加速，疯狂而急促，整个厚重的门都在剧烈颤抖，连带着门框上的灰尘簇簇落下。那力量大得惊人，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外面的东西就要破门而入。
一道阴柔的声音紧贴着门缝钻进来，带着一种假惺惺的关切：
“你在家对吗？”
“开开门……”
“告诉我……”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然后，他猛地将门拉开！
门外疯狂的砸击瞬间停滞。
一个身形扭曲的人形生物僵在原地，它的脖子以一种完全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向前探着，脸颊几乎贴在原本门板的位置。门突然打开，使得它的姿势显得极其诡异。
四目相对。
它裂开一个巨大的笑容，脸上的脂粉簇簇下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它的躯体还在门外，脖颈却像橡皮般拉长，头颅探入屋内，精心打理过的半长发扫过宴遇的脖颈，他身体下意识地一抖。
它的瞳孔是纯粹的黑，冰冷的气息喷洒在宴遇脸上。
宴遇没有后退。他的“目光”茫然地落在它漆黑的瞳孔上，却又像是穿透了它，看向更远的虚空。
“抱歉”，声音温和得近乎无辜，眼底却藏着一丝极淡的兴味，“我是个盲人，请问发生了什么？”
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两只苍白、细长得过分的手臂没有骨头般抬起来，指尖试探性地在他眼睑周围移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的双眼钻入体内。
“是吗？”它的掐着声音轻声道，头颅又凑近了几分，像是要确认青年是否真的看不见。
与此同时，另外两只同样苍白的手臂从它身下的阴影中悄然伸出，如同滑腻的游蛇，带着冰冷的触感，沿着他的腰线缓缓游离，将他紧紧地、无声地困在原地，断绝任何逃跑的可能。
而宴遇似乎对腰间的致命禁锢毫无所觉，只是在对方彻底贴在他身上之前，后退了半步，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被陌生人突然靠近的困扰和恰到好处的茫然。
“你果然能看见！”它尖啸起来，面目狰狞地向他扑来，锋利的指甲向他的面门袭来，带起了一阵腥风。
“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它的攻击猛地一滞，狰狞地表情凝固在脸上，似乎完全没处理过这种匪夷所思的回应。
“不好意思，女士。”，宴遇微微蹙眉，仿佛真的在困扰，他甚至还象征性地抬手轻轻挡了一下那几乎要戳到他眼睛的手指，动作自然得像拂下一片落叶，“我觉得我们最好保持一点距离。”
“你才是女士，你全家都是女士！”男人尖锐的声音响起，愤怒的语气中掺杂着一丝屈辱，“你睁大眼睛看……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梗着脖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老子是男的！男的！”
宴遇从善如流，表情毫无波澜：“好的，男士。那我们就更应该保持距离了。”他平静地补充，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是gay。”
男人立即像是被开水烫到一样猛地弹开，扭曲的脖颈都缩回了一截，眼睛瞪得溜圆。
“不过，您能先帮我找一下导盲杖吗？我明明放在门旁，现在却不见了。”宴遇继续用那种诚恳无害的语气请求，嘴角却压抑不住得挑了起来。
男人拉长的脖颈僵在半空，狰狞的表情一点点收敛。他几乎是绕着宴遇三百六十度地看了一圈，脖颈扭动着，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后者自始至终眼神空茫，姿态坦然，甚至还带着点“发生了什么？”的无辜感。
那极致的恐怖与恶意，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理性的墙。
最终，他所有的异常如潮水般退去，变回一个看起来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的普通青年模样，只是眼神深处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怀疑和憋屈。
“抱歉，没有这个义务。”他带着不甘与愤懑道，“我只是来通知你，你提交的投诉已解决。”
“那太感谢您了，我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啊……”男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阴冷僵硬的笑容，“再也不会有声音打扰您了，尊贵的……户主。”
说完，他缓缓转身，动作僵硬地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赌对了。
宴遇退回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的茫然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亮光。
【所以为什么没死？】
【主播解释一下！】
【打赏+5】
墙上的警告、被封的猫眼、以及那针对性极强的提问“你看见了什么”。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简单的生存规则——不能被它“确认”你能看见。
看着面板，宴遇轻轻笑了一声，声音略带沙哑：“大家…是不是好奇？或许，关键在于，不能让它‘确认’你看到了它。”他引导思路，留有余地。
宴遇扫过面板上跳动的数字，眼底那点微光稍纵即逝，转而沉淀为一种近乎冷漠的讥讽。
还不够，他心想。
“啊——！！！”
这时一声短促而极度恐惧的惨叫猛地传来，声音来自上方。
紧随其后的，是重物被粗暴拖拽、撞击的闷响，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湿漉漉的咀嚼声响。
一切发生的极快，不过两三秒，所有声音又戛然而止。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
“楼上…”他对着空气低语，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强烈好奇的表情，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听起来……真激烈。我应该去看看吗？”
【当然啊！】
【果然是新人，这就害怕了】
【去啊！怕什么！】
【给你积分！快去！】
【哥只是个传说打赏了3000积分】
【系统商城已开启】
副本外，某公会中，刚刚结束会议的办公室中。
“哎，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走？”陆亦谨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抬起头，随意道，“没事，就是发现了个挺有意思的玩家。”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看着个人屏幕上正暗戳戳求积分的宴遇。
【系统商城已开启，目前积分3210】
宴遇眉头一挑，终于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微笑，“既然家人们这么热情，为了不辜负大家，我就上去看看吧。”
他的脚步轻盈无声，沿着沾满污渍的楼梯，向上，走入那片吞噬一切的、更深的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