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坛白雪半坛风》闷瓢

16、第十六章

　　许立然状态确实挺好，吃完饭就站阳台上，看到路行音进单元门后，就站门口拿了双拖鞋等着，路行音拎着大包小包进来时，他还帮着接过来了
　　“放暑假了？”

　　路行音从洗漱间洗了手出来，坐过沙发上去，摸了摸舅舅的手
　　“嗯，刚放”

　　给他俩切完水果，从姨拿了两个布袋，在门口弯腰穿鞋
　　“小音儿啊，你们聊着，我去趟超市，他一早上嘱咐我好几遍了，中午给你做干锅鸭头呢”

　　路行音抬了抬眉毛笑着点点头，许立然拿了瓣橙子给她，路行音接过来放嘴里吃，舅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学习累不累啊，下学期升高三了吧”

　　路行音其实以前一直在舅舅这就有点小孩样，这阵被摸脑袋就有点鼻头发酸，她把橙子皮扔了，靠过去枕着舅舅
　　“累呢，等我考上大学就好了，以后挣钱给你花”

　　许立然弯了眼睛，稀罕地拍拍她后背
　　“好的，我外甥女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

　　路行音讲了好多，说她学业，说她未来打算去云城，说我到时候带着你，咱们去那边生活，气候好风景好，舅舅笑着应，路行音又说她店里招了个朋友，说是男的，这可不一般，许立然一听一下直起身，问帅不帅啊，路行音笑了，许立然着急推推她手
　　“嗯？帅不帅？”

　　路行音故意逗他，卖了关子
　　“你猜？”

　　许立然撇撇嘴
　　“我外甥女谈恋爱了？”

　　“没有”
　　路行音手指点点下巴，给他递了个眼神
　　“但是挺帅的，下次带来给你看看”

　　“那下次带来给我看看”
　　许立然又掰了瓣橙子给她
　　“人品是最重要的，朋友也好男朋友也好，小姑娘别被人骗了”

　　路行音扑过去又赖他身上
　　“你还不信我的眼光？”

　　那边从姨把饭端上桌了，喊他俩
　　“开饭喽，别吃水果啦”

　　“小姑娘没来，俩鸡腿都便宜你了”
　　赵平武把鸡腿夹给他

　　向北望端着碗还是没躲过去
　　“她去看她舅舅了，改天带她来”

　　赵平武夹了口凉菜，咂了口酒
　　“你这拿的什么酒？怎么味不对啊”

　　向北望扯了一大口鸡腿
　　“我买的药酒，说是活血，你喝这个比别的好”

　　赵平武没戴眼镜，拿着酒瓶子摆弄半天也没看清字，向北望拿过去又给他倒了小半杯
　　“向葵那还天天打麻将？”

　　“打！”
　　赵平武往门外指指
　　“这不，还打着呢吗，还定时定点呢，一帮人闹哄哄，都没正形的”

　　向北望放下筷子
　　“他没找你事吧？”

　　赵平武摆摆手
　　“他能找我什么事，我一个老头子，你不用担心我”

　　手机放桌子上震动了第二次，赵平武指指
　　“不接？”

　　向北望拿起来看了眼，今天这个号是第二次打进来了，他挂断然后又扣回桌面
　　“不认识，这阵接了好多骚扰电话”
　　他接着问
　　“爷爷你看没看到那屋打麻将的人都长什么样？有没有胖子？”

　　赵平武嘴里嚼的东西还没咽下去，赶忙点头
　　“嗯，有个挺老胖的，我有天下楼正好碰到他往上走，他一个人把通道都堵死了，提溜着个酒瓶子，也不让道，我没法了又走上来给他空位置”

　　“你看得有多少斤？两百斤有没有？”

　　赵平武凑近
　　“得有，怎么？你认识？”

　　向北望长出口气
　　“应该是路行音她爸”

　　赵平武震惊地张嘴，好一会才骂道
　　“操｜蛋……天底下坏事全让你俩摊上了吧”

　　向北望无奈地笑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吃吧”

　　路行音回到店里时，向北望正在擦地，她就站门口没进去，向北望一直擦到门口抬头才发现她回来了
　　“回来怎么站这不进去，鸟悄的，跟我玩木头人呢？”

　　路行音笑笑“就看看你”，顺着向北望手上的劲她坐了下去，“行了，别擦了，坐会儿”

　　“嗯”向北望捏捏脖子“我去把拖把洗了”

　　“你几点——”
　　路行音没说完，向北望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看了眼挂了，示意路行音接着说。

　　“谁啊？你不接吗？”

　　向北望摇摇头，走过来做她旁边
　　“不认识，这一阵接了好多骚扰电话，这个多半也是。”

　　嗡嗡声再次响起，向北望皱着眉头，依旧是那个号码。

　　“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事呢”
　　路行音劝他

　　其实接之前，向北望就做好了除了骚扰电话就是向葵打过来的准备，但不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传过来
　　“这是向北望的手机号码吗？”

　　路行音听对方这么直截了当的询问，挑了下眉，她跟向北望对视一眼，静静听着。

　　向北望没回答他
　　“你是哪位？”

　　“我是夏典的丈夫”
　　这句话让向北望骤然握紧了拳头，那头接着说道
　　“你是夏典的儿子吧？”

　　“嗯”

　　接下来他说的话，让向北望感到头晕目眩，夏典生产时大出血，一直昏迷不醒，又在孕晚期发现了胃癌，那边继续说道
　　“我是觉得还是告知你一下比较好，来或者不来你自己决定。”

　　路行音听的一清二楚，没再继续坐在桌前，她站起来，去楼上翻行李箱，向北望搬进来时的那个行李箱烂到没法用。

　　向北望打完电话上楼敲了两下门，路行音让他进来，他尽量让自己平静地消化那些消息，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表现出有些失神，路行音让他坐旁边
　　“我跟你去吧”

　　向北望还是有点失神，摇摇头
　　“你留在家休息，我自己过去就行。”

　　这状态路行音不放心
　　“我跟你去，说不定能帮上点什么忙，推这个行李箱，收拾东西吧，我帮你订票”

　　向北望刚躺在火车下铺，就收到条信息
　　【您尾号****卡收入5000元】

　　他转脸看看路行音，路行音关了手机跟他说
　　“你先收着，你那钱不够的话到时候现转麻烦，要是还需要你再跟我说”

　　向北望侧头眨着眼睛看了她半天“谢谢”

　　“别客气”路行音笑了

　　.

　　“四楼，我在电梯门口等你”
　　向北望挂了电话，挤进满满是人的电梯。

　　算是后爸吧，向北望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
　　一个很老实的中年男人，许是在向葵那里攒足了经验，这个人看起来和向葵完全不同，外貌身高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单论外表，他和自己的母亲并不相配，可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为人处事，处处都能让人感到妥帖和踏实。

　　“她今天状况又好些了，医生说再观察观察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我本想告诉你不用来了，但你跟我说已经在车上了，我就又觉得来看看也是好的”
　　那男人精神面貌看起来已经十分疲惫了，但说到夏典身体状况有好转，又看着精神了些。

　　向北望点点头
　　“她胃癌……”

　　那男人叹了口气，随后又摆出乐观的姿态
　　“对，不过好在是早期，刚刚查出来不久，医生说治愈率很大。”
　　他边说边搓着手，手上都是厚厚的茧子，摩擦发出‘嚓嚓’的声响。

　　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黝黑皮肤的男人，时不时地往重症监护室门口张望，看起来十分无措。

　　这个人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母亲，下半生是要跟这个人相伴而行，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他们的家，这个人看起来值得交付，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富有，却好似不会让母亲吃苦，或者说如果要吃苦，母亲也是认的。

　　“能…能探视吗？”
　　向北望试探地问道

　　“明天下午可以，今天不行了”
　　那男人摸了把眼睛，他太困了，怕向北望担心，他又重复了遍
　　“她状况已经好很多了”

　　向北望点点头
　　“你睡在哪？”

　　那男人指了指身下的椅子
　　“哦，我在医院打个盹就行”

　　“回家睡吧，我在这就行”
　　向北望以为他是不放心

　　“那个……”
　　好似很难开口
　　“我们家不在这，在旁边的小镇，因为生孩子才来这的”

　　“哦”
　　向北望看着他说完，转过去点了点头，双手握着搭在腿上
　　“那怎么不去开个酒店，你也得休息啊”

　　“不…不用，我不放心，不在医院睡不着”

　　一阵沉默过后，向北望又问道
　　“生的男孩女孩？”

　　“男孩”
　　男人回答道，谈到孩子，他露出了很幸福的状态，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还没取名字，你给取个吧，我和典儿都没读过什么书”

　　向北望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抬起头望向他，他觉得眼睛有点泛酸，赶忙低下头闭了闭眼
　　“不了，让我妈取吧，我名字就是我妈给取的”

　　“行行，嗯，典儿取名也能好听”

　　“孩子呢？”
　　向北望纠结了半天

　　“保温箱”
　　男人指了指楼上
　　“早产儿，得进保温箱”

　　听他说完，向北望站起来
　　“走吧”

　　那男人疑惑
　　“干什么去？”

　　“去我住的酒店，你得好好休息。”

　　那男人刚开始很执拗，后来见向北望是真的不肯退让，就只好跟着走了，应该是累大劲儿了，他沾上床就睡着了，向北望在床上躺了会，又起身穿衣服往医院走，路行音也没拦他，这阵他需要个独自消化的过程，这个过程中他做什么都合理，怎么做都正常。

　　向北望一夜没睡，却感觉不到困，早上八点那男人就赶到医院
　　“你几点来的？我醒了就找不到你了”

　　“我也没来多久”
　　他开始睁眼睛说瞎话。

　　两人又都不语地坐了一会儿，向北望站起身，去走廊给路行音拨了个电话，几乎是打过去一瞬间路行音就接了起来
　　“喂”

　　“嗯”
　　一夜未睡，向北望声音有些发哑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好，我就在酒店等你，需要就叫我”

　　“北…”
　　那男人听到他在打电话，也不好走进，但护士刚刚跟他可以看一眼孩子，他着急去看，可又怕向北望打完电话找不到他

　　路行音听到有人叫他
　　“先挂了，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