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员的异常报告》四垂天

3、池午

　　“让我正式开始训练？！”

　　许氧丝毫不怀疑这是邱文辉喝醉后说的胡话。
　　“馆长，你跟我开玩笑呢？”

　　“这事儿怎么能开玩笑呢。”邱文辉眼里全是精明，“我都想好了，今天你就开始跟着闻奕学习，争取早日出师。”

　　许氧疑惑更盛：“可是我才来两天啊。”

　　“两天怎么了？我觉得两天已经足够适应了，年轻人要懂得上进啊。”邱文辉拍拍许氧的肩膀，“而且你应该能看出来，咱们海洋馆就只有闻奕一个驯养员。这好不容易把你盼来，当然要替他分担一下工作了。”

　　许氧动动嘴，仍想着拒绝。

　　邱文辉却直接把他推去换衣间：“不会让闻奕教你，他训海狮还是有一套的。”

　　许氧：“……”

　　直至站在训练馆里，许氧还是有些许不真实感。虽然他会游泳，专业也学了动物学和动物行为学，但他根本没做好准备好嘛。

　　不都说从打杂做起么？
　　可他越过饲养动物，观察动物训练，成为驯养师助理等正常驯养员都要经历的阶段，就这么直接开始训练了。

　　这沧澜到底是有多缺人啊。

　　“哎，许氧！”坐在训练池旁边的闻奕瞧见许氧，立刻向他挥手，“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许氧在换衣间确实故意拖了会儿时间，他摸摸鼻尖，问：“我真的要开始训练动物了么？”

　　“当然了。”闻奕丝毫不觉得有问题，他环视一圈道，“我们先训练海豹？”

　　似乎是听见“海豹”两个字，刚才一直在和闻奕玩的海狮用头顶了顶他的手。闻奕抬手“啧”了声，“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海狮这会儿又像是没听懂一般开始咬闻奕的衣服下摆。

　　不过闻奕皱着眉表现得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还是对许氧抱歉道：“不然我训海狮，你训海豹？其实原理都是一样的。”

　　训什么动物对他来说都没差，许氧便点点头。

　　“OK。”闻奕从旁边拿了食物过来，递给许氧，“首先，我们要和动物们建立起联结和信任，给它们食物，温柔地抚摸……像这样。”

　　“因为他不吃这些，我就免了这一步。不过你可以试着喂给海豹食物，等到它愿意亲近你了，就可以再进行下一步。”闻奕用手从海狮头部一直轻抚到背部，向许氧示范完后又解释道。

　　许氧对于海狮的挑食已经见怪不怪，毕竟他昨天折了腾整个下午都没喂出去一条鱼。

　　他原本担心面前的海豹也不给他面子，谁知扔出去一小块鱼块后，海豹就跳出水面接住了。
　　见状，许氧面露喜色。

　　如此几个来回后，海豹对他亲近不少。许氧在闻奕的示意下将手放入池子里，海豹立马游过来地过来蹭蹭。

　　“就是这样。”闻奕鼓励他。

　　接下来许氧就着学闻奕的样子慢慢抚摸，刚开始海豹还有点怕人，逐渐越来越适应。

　　有事情可做，便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不过即便是很简单的动作，重复一上午也有点累。许氧拿起手机看了眼，到午饭时间了。

　　除了员工公寓，沧澜海洋馆也设有专门的员工食堂，就设置在公寓旁，从员工通道可以直达过去。
　　食堂总共有三层，而相较于海洋馆里的，这里的才更像该有的员工数量。

　　许氧在这儿见到了许多没见过的同事，简直应了那句“工作的时候不见人，吃饭的时候全都出来了”。

　　但是……
　　为什么同事们看起来跟他很熟啊！
　　简直有种莫名的诡异感。

　　“小许。”
　　“嗨！”
　　“哈喽。”

　　我们没见过吧各位。许氧出于礼貌回招呼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缝。

　　可能馆长打过招呼了？他在心里猜测。

　　许氧一路打着招呼，终于从窗口打好饭。他端着盘子转身，刚好望见闻奕从他对面走过来，旁边还跟着个陌生男人。

　　闻奕挥手，没想到身旁的男人更热情地朝他挥舞胳膊：“小许好巧呀！”因为身高比闻奕高出些许，男人喊完顺势把胳膊往闻奕脖子上一搂。

　　“你起开。”闻奕用手肘推他。
　　男人弯着眼睛，搂得更紧了。
　　“就不。”

　　两人闹着经过许氧身边时，他扭头去看，总感觉这场景莫名熟悉。

　　只不过闻奕那边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他这边倒出问题了。

　　“走路不看路？”

　　许氧刚扭头不到两秒，端着餐盘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吓得他立马转回头。

　　抓他手腕的男人有着一副过于姣好的皮囊，五官仿佛都落在了最合适的位置。只是此时男人的眉毛皱着，昭示着主人的不满。

　　这些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是——
　　我靠，这么又是他？没完了是吧。

　　许氧心里惊得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见许氧张着嘴愣在原地，男人不耐烦地啧了声，再次开口：“傻了？”

　　许氧被骂回神，立刻往后退了退。
　　“啊，抱歉抱歉。”

　　男人松开手，眉毛依旧没舒展：“手里端着饭呢，走路乱看个什么劲？怎么，那边有金子？”

　　闻奕打好饭过来，正巧听见这句话，他快速走上前替许氧说话。
　　“怎么说话呢老池，欺负新人啊？”

　　许氧知道闻奕误会了：“不怪他，是我刚刚差点撞到他。”

　　男人没好气地从鼻尖哼出一口气，正欲转身。

　　见他要走，许氧下意识叫住他：“等等——”

　　可这人却像没听见一般，径直走了。

　　什么态度啊。

　　“等什么？”闻奕拉许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疑惑道。

　　许氧不答反问：“你认识他么，他也是这的员工？”

　　“对，他叫池午，中午的午。”闻奕把旁边人夹过来丸子夹回去，眼神威胁他别乱动后回答许氧。

　　“那这几天怎么没见过他？没上班吗？”
　　闻奕斟酌着回答：“嗯……他刚好外出办事儿了。”

　　许氧了然。

　　“哎你往旁边去去行吗，挡着我吃饭了。”闻奕把不断凑过来的人推开，“别往我碗里夹东西了，我是猪么。”

　　由于男人的动作实在不容忽略，许氧开口询问闻奕：“这位是？”

　　闻言，男人主动回答：“谢桥实，也是这儿的。”

　　许氧看过去，谢桥实便朝他笑笑。犹豫几秒，许氧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那个……我们之前见过吗？”
　　“见过啊，只不过那时候你应该不认识我。”谢桥实语气神秘。

　　“？”

　　见过？他怎么不知道。

　　“许氧，你跟池午认识啊？”闻奕随意问道。

　　“也不算认识，就是之前见过而已。”虽然闹了点不愉快。
　　许氧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这样啊。”
　　幸好闻奕没再多问。

　　经历了刚才的事，一顿饭许氧吃得七上八下。

　　下午去训练馆时，闻奕已经早早等着。

　　“海狮呢？”之前许氧每次在这里见到他，旁边都会有那条看起来很粘人的海狮。所以即使没具体说，闻奕也知道他问的是哪条海狮。

　　“休息了。”

　　许氧又问：“那你下午还训吗？”

　　“我看着你训就行了。”

　　有闻奕的亲身指导和示范，告诉他怎么让海豹适应自己的存在、哪个姿势让海豹更舒服……
　　许氧学的很快，并且开始慢慢领会到诀窍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不过闻奕有事提前走了。
　　许氧一个人练的结果就是太过专注，导致忘了时间。

　　训练馆灯光亮着，从窗户看，外面天已经黑了。

　　许氧看着地上的污渍，反正他回家也没什么事可干，便决定留下来打扫一下卫生。
　　拖着拖着，他又想，这里拖了，干脆前面也拖顺便一起。

　　沧澜海洋馆闭馆很早，通常在下午就不接待游客了。员工该回家的也都回家了，整个展厅静悄悄的，只有偶尔海洋动物游过发出的叫声和流动的水声。

　　蓝色的灯光在大型水族箱上方亮着，显得整个水族箱愈发幽蓝深邃。
　　虽然他已经看过好几回，却仍旧觉得这些动物很有意思，便驻足看了会儿。

　　半晌，直到一只鳐鱼忽然窜到他面前，许氧才想起来将拖把放回去。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去换衣间把训练时的衣服换回来。

　　只是想着时间有点晚了，便换得有些急，导致他从后面走到前面的一路上都在整理衣服。

　　走到前厅中心展示缸时，他终于低头把衣领翻好。却在抬头的刹那，看见了迄今为止的二十二年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离得不算近，许氧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原本只有几条鱼的水域中，忽然泛起一阵白光，幽幽的，不算刺眼。
　　接着，在那片白光中慢慢浮现一个身影，一个只可能属于人的身影。

　　白光逐渐消失，人影变为实体，最终变成了真正的人。

　　还是个男的。

　　背对着许氧，许氧只能看到他紧实的臂膀和流畅的腰身。男人身体一动，身影瞬间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许氧揉了揉眼睛，确定那人真的凭空消失了。

　　他开始怀疑刚才短短的几秒是否是自己眼花了，然而下一秒，展示缸不远处传来水滴落地的声音。

　　许氧猛地转头。

　　他还维持着迈出右脚的动作，眼睁睁看着刚才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变出了个人。

　　赫然正是刚才展示缸中的男人。

　　只不过这次男人是侧对许氧，于是他便看见了这人裸露的上半身——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骨架清晰却不单薄，肩背挺拔，还有那即使是侧着身也清晰可见的腹肌。

　　他仿佛刚从水里钻出来一样。水滴从头发上滴落在胸前，流过腹肌，顺着人鱼线隐入下半身的裤子中。
　　呃好吧，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就是从水里钻出来的。

　　许氧视线停在对方露出的半张脸上，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接二连三被眼前景象冲击到，他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真的还在海洋馆吗？其实是已经回家了在做噩梦吧。

　　这是许氧现在唯一的念头。

　　然而男人抬手把头发往后抓了下，打破了许氧本就岌岌可危的自欺欺人。他抓头发时顺势往旁边瞥了眼，便看见了呆若木鸡的许氧。他似乎是蹙了下眉，接着开口——

　　“你怎么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