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员的异常报告》四垂天

1、招聘

　　“什么？你说你进了广告公司？”

　　“对啊，一月三千，我好不容易面试成功了。”

　　“一个月三千就把你收买了？就不能坚持下初心吗？”

　　电话那头的室友让许氧恨铁不成钢，他捏着手机，下意识加大音量，直到听到——
　　“饭都快吃不起了，哪有力气坚持初心？”

　　“……”

　　许氧，二十二岁，一个刚名校毕业的大学生。按理说名校出来的学生更好找工作，但实际情况是他已经在家待业好几个月了。
　　原因无他，许氧学的是海洋生物学——天坑得不能再坑的专业。

　　当初报志愿的时候，他只顾着自己对海洋非常感兴趣，完全没考虑到以后的就业问题。

　　近几年学历贬值，很多本科毕业的都找不到工作，于是选择往上读，可谁知道几年后的就业形势会不会更严峻呢。许氧也想过读个研究生，最后还是放弃。一来他确实不想再上学，二是他这个专业估计研究生也不太够。

　　况且像这类或是冷门或是被称作天坑的专业，学生普遍毕业后都不会从事与自己专业相关的行业。
　　许氧所学的海洋生物学也是如此。

　　倒是刚毕业那会儿，大家都带着极高的热情想用自己的专业为祖国海洋领域事业添砖加瓦。比如进入科研机构深入开展前沿研究，进入海洋资源开发企业参与研发新型生物医用材料，或者进入海洋生态与管理部门推动海洋生态的可持续发展……

　　当然，这些过于天真的想法大都归因于他们学院开展的就业指导讲座。
　　隔三岔五听一些领域大牛讲的优秀事例，便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也可以了。

　　而当初嚷嚷着一起探索海洋未知，守护蓝色生态，用科学力量为地球生命共同的可持续发展托底的室友，也转头去了别的行业。

　　况且吧，他去就去了，还总热心肠地着许氧跳出火坑。
　　前几天还在和他聊现在直播行业有多火热，让他也去试试，凭借许氧的长相肯定能大火一把。在许氧明确拒绝后，继而又表示他认识一个模特公司的高层，可以走后门让他进去。虽然他也并不需要就是了。
　　顺带分析了一大堆现在环境有多差，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反正在哪不是干。

　　虽然提议有些不靠谱，但怎么说人家也是出于好心，许氧还是听进去了。

　　他也经常看到大学同学发的朋友圈，有去当销售的，有开饭店的，有去做主播的，有在做婚庆的……
　　反正就是没和海洋和生物有关的。

　　哦，不对，还是有的。

　　前两天他去菜市场，看到个卖鱼的老板，边吆喝边开着直播。心想还挺潮流的，结果过去一看，有点眼熟——这不是同专业隔壁班那哥们吗。
　　许氧顿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这些就算了，而他现在正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再找不到工作，自己连住的地方都要没了。

　　思及此，许氧点开招聘网站，又库库投了好几份简历。
　　尽管之前投的都石沉大海。不过他坚信广撒网，就不怕钓不到鱼。

　　折腾半天，总算是投完了，许氧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雾城是座临海的城市，所以他经常会去海边走走。

　　许氧总觉得海洋是个很有魔力的地方，仿佛什么东西在它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仿佛能容纳世间万物。
　　他喜欢大海的一切。晴天时透亮的蓝色，阴天时浓郁的暗灰色，永远也望不到尽头似的。

　　许氧慢慢走向海边，周围是玩闹的大人小孩，偶尔飞来几只海鸥，又马上飞远。细软的沙子在他脚下陷进去，留下一串脚印。

　　他漫无目的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只知道附近都没什么人在了。许氧干脆蹲在蹲下来，用手指在沙滩上写写画画。
　　一会儿写“海洋生物”，一会儿写“工作”，潮起潮落，无一例外都被海水冲走了。

　　见状，许氧烦闷地仰头长叹，拍拍手撑着膝盖准备起身回家。
　　蓦地，他余光一闪而过什么，起身的动作顿了下，就这么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定睛去瞧那个东西。

　　……似乎是一只海豹。
　　正静静随着海水飘到沙滩上。
　　许氧凑近了去看，才发现这只海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哪来的海豹？
　　许氧伸出手指试图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别碰它。”
　　就在他手指要碰到海豹的时候，旁边突然横空伸出另一只手，把许氧的手拍开。

　　许氧顺着这双修长白皙的手转头看，不知道何时旁边窜出来个男人。
　　身材颀长，眉目冷峻，是他室友所说的“做模特的好料子”，只不过这人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不近人情，恐怕上了荧幕也要被骂臭脸。

　　他刚想开口问两句，男人却看也不看他，径直抱起躺在沙滩上的海豹。

　　许氧心下一惊，眼睛微微睁圆。
　　他原以为这人是动物救助机构的专业人员，但是身上不仅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没用专门的载具，直接上手抱？

　　见男人转身就要走，许氧眼疾手快地拽住他。
　　对方蹙起好看的眉毛：“有事？”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许氧还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有些被气笑了：“你谁啊？是专业人员吗？”

　　“松手。”
　　“我告诉你啊，私自捕捉运输野生海豹可是犯法的，你要再不放下来我可就报警了。”

　　男人眉毛皱得更深了，语气中透着不耐烦：“这只海豹被海里的渔网缠住，挣扎的时候受伤，不得到及时的救助很快就会死亡。所以赶紧让开。”

　　许氧视线移向海豹，果真在它身上看到了一些勒出的伤口。但是还没等许氧反应过来放手，男人直接转身挣开他。

　　“哎——”许氧被带得往前一趔趄，站直身体再抬头看，男人凭着自己身高腿长，加上走得很急，马上就消失在许氧的视野里。

　　许氧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不过听那人的一番话，大概率是专业的。

　　这么一折腾，许氧也懒得再呆下去，索性打道回府。

　　-
　　晚上，许氧洗完澡，坐在床边看室友发来的消息。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害怕他忘了，还专门贴心地过来提醒他考虑关于做模特的事情。

　　许氧打字：【我谢谢你啊，但是真不用了。】
　　几乎是瞬间，对面回复一个问号。
　　-【你现在又没找到工作，试试又怎么了。】

　　没想起来还好，现在一提起工作的事，许氧就开始发愁，颓败地往床头一靠。随手捞起电脑，开始刷各个招聘网站——这是他几个月来因为找工作而养成睡前习惯。

　　搁以前许氧可能还挑拣着看，现在也不管了，随便刷，刷到什么是什么。
　　他的手指在触屏区不断上滑，偶尔点几下，又很快退出来。

　　就在许氧已经看得麻木，准备退出时，一条招聘信息猝不及防地出现。

　　他一下坐直身体，立马点进去。
　　“沧澜海洋馆？”许氧盯着上面写的单位名称，他回忆了下，“市里有这个海洋馆吗？”

　　作为临海城市，雾城的海洋馆不少，但大部分前面都带着“雾城”的前缀。

　　秉持着怀疑求真的态度，许氧拿起手机，在地图软件上输入名字，还真的搜出来了。

　　不过这条招聘信息和其他的招聘信息对比起来，简直简洁得不能再简洁了，并且看起来还很敷衍。
　　生怕招到人似的。

　　招聘岗位上写着：海洋动物驯养员。
　　剩下的什么岗位职责、任职要求、薪资福利等都是一笔带过。

　　最后就是邮箱、联系电话和公司地址。

　　虽然看起来不太正规，但好歹可以发挥下他的专业特长。
　　机会不等人。
　　这个点打电话也不合适，许氧便立马把简历投进对方提供的邮箱。

　　他本以为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得到回复，结果刚发送没几分钟就得到了回复。
　　效率这么高的吗？

　　-请明天到海洋馆面谈。

　　很简洁的回复，和招聘广告如出一辙。

　　-
　　第二天许氧起了个大早，仔细收拾了下。
　　尽管这个海洋馆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怎么说也是个工作机会。

　　沧澜海洋馆和其他海洋馆一样，都离海比较近，只不过相比其他海洋馆来说位置要稍微偏一点。

　　不知道斜对面的商场在办什么活动，周围的空地上都挤了不少人，反倒衬得海洋馆里非常冷清，看着只有三三两两几个游客加上员工。

　　许氧朝商场望了一眼，视线却被人群挡住，遂转身走向海洋馆。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我的手机！小偷！”

　　话音未落，许氧只觉得身边掠过去一阵风，加上耳边还回荡着“小偷”的呼喊，他想也不想就直接追了出去。
　　但碍于人太多，他只能一边喊着“让一下”，一边拨开人群。

　　好在靠近海洋馆时，人流终于少了一些。许氧扫视四周，最终把目光定在正飞速奔跑着身影。
　　眼见那道身影横着就要经过自己，许氧立马抬脚冲上去截住他。

　　于是两道高速奔跑的身体“嘭”地撞在一起，许氧被撞得闷哼一声，不过他现在顾不得这些。
　　“青天白日地就敢出来偷东西了，这么胆大？”他从背后反剪住这人的手臂，“东西呢？交出来。”

　　“放开！”

　　嘶，这个声音这个语气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还没等他思考出什么，身下男人竟直接挣开他的桎梏。
　　就连这个动作都很熟悉。

　　但下一秒，许氧就知道答案了。
　　他看到了一副比昨天更臭的脸色。
　　是昨天海边抱走海豹的那个人，这么巧在这儿又碰到了。

　　“哎你……”
　　男人挣开他的手后，径直往前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许氧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他是小偷？

　　长得一幅人模狗样的不至于吧……

　　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立即跟了上去。

　　许氧看到前方不断有人群避让，引起一阵阵骚乱，却始终追不上那个人。但人群既然阻挡了追寻，也自然阻隔了逃跑。

　　直到众人都往海洋馆里看，许氧便喘着气追进去。

　　眼前却是许氧没想到的画面：男人用腿压着另外一个人，带着帽子，胳膊被扭曲着，正龇牙咧嘴地叫唤。

　　嗯……他似乎弄错了什么。

　　不多时，一个学生装扮的女生跑进来，她走到两人身旁。男人从趴着的人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谢谢！”

　　此时许氧才明白事情始末，他心虚地朝男人望去，双方视线正好对上，男人收回目光，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许氧：“……”

　　之前周围就有热心群众报警了，这会儿警察很快赶来，把真的小偷押走。

　　人群散去，至于假的那个……
　　呃，许氧单方面认为的。不过就一个转头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许氧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在人群中会非常突出的身影。
　　“人呢？”

　　搜寻未果，许氧只能把这段小插曲抛脑后，毕竟他今天是过来入职的。
　　他按照招聘信息上留的联系电话打过去，对方听到许氧的来意后表示马上到。

　　许氧就先等着，顺便在附近看看。

　　经过一番观察，许氧发现这个海洋馆可能要稍微偏科普性质，标注的科普知识都比其他海洋馆更长更专业。
　　没有足够吸引人的特色，或许是海洋馆游客较少的原因。

　　海洋馆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水族生物展示缸，几乎比一半以上的海洋馆里的都要大。对比之下，里面的海洋生物就显得较少了。

　　为了更仔细地看清那些动物，许氧几乎是贴在亚克力板上。
　　但他却看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生物——吻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