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书落欢

1、相识

　　2015年的夏天好像格外长，日头毒得能把柏油路烤出热气，蝉鸣聒噪得让人心里发慌。赵雨晴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沿着路边的树荫慢慢走，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圆圆的脸蛋上。她长得确实普通，没有班里女生那种亮眼的五官，唯独一双眼睛大大的，像小鹿似的，透着点怯生生的劲儿，一头乌黑的长发直垂到腰，风一吹就轻轻晃，倒真有点洋娃娃的软萌劲儿。

　　她性子内敛，不爱说话，整天埋在书本里，成绩在青城高中那是数一数二的，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由于她那软弱寡言的性子，总有些莫名的敌意。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去食堂打饭，一个人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沉默是她保护自己的壳。

　　这天放学，她刚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就被三个染着亮黄色头发的女生堵住了。这仨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太妹，家里有钱有势，整天不上课，抽烟喝酒打架样样来，没人敢惹。为首的女生嚼着口香糖，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赵雨晴，眼神里全是不屑。

　　“哎呦！这不是咱们青城高中的大学霸赵雨晴吗？”后面一个瘦高个女生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听说你学习这么好，班里好多男生都偷偷喜欢你呢，真的假的啊？”

　　另一个矮胖点的女生立刻接话，眼神黏在赵雨晴脸上，一脸嫌恶：“就长成这副德行还能有人喜欢？我真是服了那帮男生的口味！你看她那嘴巴，厚厚的跟挂了两根香肠似的，我光看着就觉得恶心！”

　　“哈哈哈，说得对！”为首的女生拍着手笑，“不如以后就叫她赵大嘴吧，多贴切！”

　　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声音刺耳极了。赵雨晴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又酸又胀，她紧紧攥着书包带，指甲都快嵌进肉里，把头埋得更低，只想赶紧走过去。可她们故意往两边一挡，死死堵住了路。

　　“想走啊？”为首的女生上前一步，逼近她，语气凶狠，“今天不跪下来求我，你休想从这儿过去！”

　　赵雨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心里怕得厉害，腿都有点打颤，但骨子里那点倔强让她不肯低头。她知道，一旦服软，以后只会被欺负得更厉害。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冲劲儿的声音突然炸响：“你们在干什么！三个人欺负一个人，要不要点脸啊！”

　　赵雨晴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留着短发、皮肤黝黑、眼睛圆圆的女生冲了过来，个子高的高，身材偏胖，气势十足。她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刚才嘲笑赵雨晴“赵大嘴”的矮胖女生一拳，打得那女生“嗷”一声叫，捂着脸后退了两步。

　　“还不滚？”短发女生叉着腰，眼神凶巴巴的，“不然本大爷把你们打得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三个小太妹显然没料到有人敢这么冲，为首的女生又惊又怒，狠狠瞪了短发女生一眼，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带着另外两个女生骂骂咧咧地跑了。

　　巷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短发女生转过身，脸上的凶气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关切。她走到赵雨晴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她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受伤啊？”

　　赵雨晴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没事。”

　　“没事就好！”短发女生松了口气，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特别可爱，“我叫池念，高二四班的！以后她们再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替你出气！我跟你说，我打架可厉害了！”

　　赵雨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池念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她。

　　“赵雨晴……”她小声说，“高二六班的。”

　　“赵雨晴，名字真好听！”池念一拍手，“明天放学我去找你，咱们一起走，这样她们就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了！”

　　赵雨晴犹豫了一下，看着池念真诚的眼神，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从那天起，赵雨晴的身后多了个小尾巴。池念性格特别开朗，像个小太阳似的，走到哪儿都叽叽喳喳的。每天放学，池念都会准时出现在一班的教室门口，大声喊“晴晴”，然后挽着她的胳膊一起走。路上遇到同学，池念还会特意跟人家介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赵雨晴，学习超级厉害的！”

　　赵雨晴以前从来没被人这么直白地当成朋友对待，她习惯了沉默，可在池念身边，她慢慢开始说更多的话。池念会跟她讲班里的趣事，讲自己偷偷跑去网吧打游戏的经历，讲她妈妈怎么逼她学习，她又怎么跟妈妈斗智斗勇。赵雨晴虽然不怎么插话，但总会认真地听着，嘴角偶尔会不自觉地扬起微笑。

　　以前，她总是一个人吃饭，坐在食堂最角落的位置，快速吃完就走。现在，池念会拉着她，挤在热闹的桌子上，给她夹自己碗里的排骨，还会跟周围的人开玩笑，让赵雨晴也尝尝学校门口新开的奶茶，说“这家珍珠特别Q弹，你肯定喜欢”。

　　赵雨晴的生活好像一下子亮堂起来了。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人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打饭的时候帮她挑出来；有人会在她学习累了的时候，拉着她去操场散步，跟她讲些没头没尾的笑话；有人会在下雨天，撑着一把伞，把大半都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淋湿了也毫不在意。

　　有一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池念偷偷溜到六班的窗边，冲赵雨晴比了个手势。赵雨晴走出去，池念立刻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说：“晴晴，放学咱们去海边玩吧！我跟你说，晚上的海边可好看了，能看到好多星星！”

　　赵雨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回去太晚了，她们会说我的。”她指的是家里人，爸妈对她的作息管得很严，总说女孩子要早点回家。

　　“怕什么！”池念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天天很晚回家，在外面玩到半夜都没事！我妈以前也管我，逼我学习，你知道的，我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题和文字，头就疼得厉害，根本学不进去。后来她管不动我了，也就不管了，哈哈哈！”

　　池念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语气带着点撒娇：“走吧走吧！不要管那么多啦！看你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我都替你觉得累！咱们去放松放松，偶尔也别那么乖，大胆一点嘛！就玩一会儿，我保证十点前送你回家，好不好？”

　　赵雨晴看着池念期待的眼神，又想起这些日子池念带给她的快乐，心里的那点犹豫渐渐消失了。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那好吧，放学我等你。”

　　放学铃一响，池念就拉着赵雨晴，飞快地冲出了学校。她们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又步行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海边。傍晚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在脸上凉凉的，特别舒服。夕阳把海面染成了金黄色，波光粼粼的，好看极了。

　　王池念拉着她脱掉鞋子，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沙子软软的，痒痒的。池念兴奋地跑着，追逐着海浪，大喊着“晴晴快过来！”赵雨晴站在原地，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忍不住也跟着跑了起来。海浪拍打着脚踝，凉凉的，带着清爽的气息，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被风吹得很远。

　　她们在沙滩上堆沙子，捡贝壳，王池念还恶作剧地把沙子抹在赵雨晴的脸上，两个人闹作一团。等到天黑下来，星星慢慢爬上夜空，海边变得安静了许多。她们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并肩看着远处的海平面。

　　天空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特别亮，倒映在海面上，波光点点，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海风轻轻吹着，赵雨晴的长发飘了起来，拂过脸颊。

　　她侧头看着身边的池念，心里满是感激，轻声说：“谢谢你，池念。”

　　王池念正抬头数星星，闻言愣了一下，转过头疑惑地问：“谢我？谢我什么呀？”

　　“谢谢你带给我这么多快乐。”赵雨晴的声音很轻，但很认真，“以前我总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有时候觉得特别孤单，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似的。自从认识你以后，我每天都很开心，我感受到了友情的力量，认识你真好。”

　　池念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脸颊红红的：“嘻嘻，我认识你也超级开心的！晴晴你人超好的，又温柔又厉害，学习还那么棒！放心吧，晴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们要一直当彼此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赵雨晴用力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带着泪光：“好。”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池念伸出小拇指，“一言为定，拉勾～”

　　赵雨晴看着她伸出的小拇指，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伸出自己的手，勾住了她的手指。两个小小的指头勾在一起，轻轻晃了晃。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池念大声念着，脸上笑得灿烂极了。

　　赵雨晴也笑了，她觉得，这大概是她长这么大，最幸福的一刻。海边的星星那么亮，身边的朋友那么好，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这么温暖。她低头看着自己和池念勾在一起的手指，心里默默想着：一辈子的朋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