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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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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江未眠,她叫江眠。我们是巷口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我喜欢她的事,当年闹得半条街都知道——我总在她蹦跳着追蝴蝶时,偷偷把她的辫子系在椅背上;她举着满分试卷晃我眼睛时,我会故意揉乱她的头发,看她气鼓鼓叉腰的样子。可我总觉得,在她那热热闹闹的世界里,我大概只是个“总跟着她的邻居哥哥”。
后来我考去浙江读医,她留在本地念师范。最初还会隔着电话抢对方的冰沙,再后来对话框停在“我这边下雨了”,就没了下文。青春像被按了快进键,我们成了彼此朋友圈里,偶尔点赞的“旧人”。
毕业第七年的同学会,我在酒店门口撞见她。她穿米白色连衣裙,发尾卷成温柔的弧度,笑起来时,梨涡里还盛着当年的光。我攥着手机站在风里,连“好久不见”都没说出口,只看着她被人挽着肩膀,转身进了宴会厅。
那天我没喝酒,却总想起高二的盛夏——晚自习前的十分钟,她揣着两盒冰沙从走廊疯跑过来,发梢沾的汗珠子,亮得像碎在栀子花瓣上的星。她“啪”地把芒果味拍在我桌角,自己咬着草莓勺弯眼笑:“江未眠!我砍价省了五毛!”
风扇把她的校服裙摆吹得鼓起来,她蹲在我旁边,挖了一大口冰沙递到我嘴边。凉丝丝的甜裹着她指尖的温度,她说:“周末去江边放烟花吧?我攒了半个月钱买了最大的那种!”
那时蝉鸣裹着热风,我嚼着冰沙点头,没告诉她:我想看的从不是烟花,是她仰头看光时,眼里炸开的、只属于我的璀璨。
再见到江眠,是在法医中心的解剖台。
她躺在无菌布下,领口露出半根褪色的红绳——是当年夜市我套中的玩偶挂绳,她那时跳着嚷“江未眠你好厉害”,发梢扫得我颈窝发痒。可如今,她的发梢凉得像冰。
无影灯太亮,刺得我眼睛发涩。我戴着橡胶手套的指尖,顿在解剖刀上很久,终于轻声说:“江眠,这次换我送你最后一程。”
窗外的蝉鸣和十七岁那年一样聒噪,只是我再也等不到那个蹦跳着撞进我怀里的身影,晃着冰沙说“走啊,去吃甜的”。
——原来“放下”从不是忘记,而是连怀念,都要隔着一层冰冷的无菌布。
那年没放的烟花,终究是沉在了盛夏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