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不可说》宸淇

1、第 1 章

　　情思不可说

　　楔子：

　　很久很久之后一日，沈南柯坐在院子中，对着半亩荷塘，那双本以为此生只会舞枪弄棒的手，正拿着一把小小的刻刀，对着一块上好的木料仔细雕琢，这本不应该的出现的事情，然而对着他坚定认真的眼神，却让人莫名的不敢打扰。

　　寥寥几刀，就雕出一个女子，广袖流纱，逶迤动人。虽然那女子的面容不是美艳无双，然而眉宇间那一抹英气却是让人难忘记。

　　沈南柯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将这木雕放在了府中最偏僻的房间里。

　　没有人看见，那房间被推开时，阳光照进来的一瞬间，明明灭灭好几排的女子不同神情动作的木雕像坐落在房间里。明明房间里已经有着些许的灰尘，映着光上下浮动，只是那木雕却一丝灰尘都未曾沾惹。

　　当门关上的时候，就好像被尘封的历史，期待岁月中有人将它推开，只为拾捡那片刻光阴。

　　十年前，沈南柯十七岁。

　　他说：“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大将军，将敢犯我楚国边界的外敌统统打败，让他们对着我楚国，俯首称臣！”

　　然而，对于沈南柯说，这还是一个愿望。

　　还未成年竖冠的人，整天只知道读些兵书，虽懂些兵法，但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即使未来是将是猛虎，现在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纸上谈兵，难以让人信服。更何况，他还长着那样一张脸。

　　当然，也有相信的，譬如：二皇子，公子羽。

　　沈南柯与公子羽，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也算的上是竹马竹马了。

　　因为儿时年幼，而沈家又颇受官家爱护，于是，沈南柯就成了与自己同岁二皇子，公子羽的伴读。

　　儿时，两个人的相貌都是那种软乎乎让人想捏的包子脸，特别可爱。可越是长大，反而差距越是明显。

　　比如，二皇子公子羽，越长大，越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温文尔雅。也许是皇家儿女都早熟的原因，小小年纪，公子羽就颇具贤王的风范。

　　而，沈南柯却一不小心就长歪了。当然，此歪非彼歪，他一直觉得，大将军就应该是那种非常阳刚，非常汉子的长相，最好脸上再有道代表着功勋的刀疤伤痕的就更好了。可偏偏，他的相貌却是随了母亲，有一点点的外族血统，一双狐狸眼勾魂摄魄，容貌越长越是精致，可也越长越是女气。

　　真真应了那一句：貌若好女！

　　可把沈南柯气了个半死。

　　而且，也因为这副好容貌，引起一些二皇子公子羽的政敌的攻击，说什么龙阳之好。

　　所以，后来沈南柯也学乖了，他打造了好几副的的面具，只为了在不同的场合使用，谁让他的长相实在太没威慑力呢？

　　只是，沈南柯从来不曾料想到，正是因为这面具，他错失了一生所爱！

　　那日，天气正好，沈南柯从府里出来。正准备去找寻公子羽，却刚刚好，在门口两人碰了面。

　　“二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了？”沈南柯笑着问道。

　　公子羽端着一盏茶杯，茶香袅袅，模糊了他低垂着的眼神。

　　“南柯，你说这生活，总是千篇一律，是不是也太过无趣了？”

　　“······”这话，沈南柯知道，自己不能接，也就是听听罢了！

　　“也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总是会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境。我竟然有些厌倦了~”公子羽喝了一口茶，看向天际，蓝天白云，刚好有一对鸟儿抖着翅膀飞过。

　　“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只鸟儿快活。这皇城就是华丽的囚牢，我却被束缚在这里，也许，一辈子都要在这里~”白皙的指尖划过青瓷的杯子，一时之间，视线竟有些恍惚。

　　“如果，如果，是不是若那一天，我走上了那条路，到达了那个我想要的位置，就能够自由了！”轻叹了一口气。

　　“殿下，慎言！”

　　“南柯，你很少叫我殿下的。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啊!”公子羽将手指覆在脸上，“算了，你就当，我刚才那些话，没听过吧！”

　　说完这句话，公子羽愣了会儿神，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来，拿起了沈南柯随意放在茶桌前的一张银色面具。

　　转身离开。

　　沈南柯没有去追，也没有多说什么，即使那张面具是沈南柯常戴的。

　　二皇子公子羽心里存了事，戴着面具肯定是想找个没人认识的身份做点平常的事，或是单纯的静静走走，这个时候，还是不跟上去为好。

　　也正是因为这个念头，直到很久之后，一切事情都没有了转机，沈南柯才想起今日。

　　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注定所有的爱之于沈南柯，不过镜花水月，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南柯一梦皆是空。

　　而在这一日，三个人的命运注定纠缠在命盘上。

　　纠纠缠缠，就成了死结！

　　这京城里，谁都知道，丞相家的二小姐，玉玲珑，不爱红妆爱弄枪。

　　已经十三岁，快到了及笄的年龄，却因为武力值太高，所以虽然长得不错，却少有来提亲的。

　　更何况，玉玲珑小姐还定下了一个规矩，若想娶她，先打过她再说。

　　这可不算一件简单地事情，因为玉玲珑可不是只会耍假把式，她可是真真切切练了五年的武术。一杆长枪耍的出神入化，若不是楚国的女子不能上战场，不能进朝堂，也许她还能做个官什么的也说不定。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玉玲珑之所以狠下决心练武，之所以定下这样的条件，只因多年前的惊鸿一面。

　　五年前的一日。

　　因为好奇跑上市集的玉玲珑，差点被拐子拐走，还好遇见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年他骑着一匹白马，手持长枪，一勾一挑，就将人贩子打到在了地上。

　　他伸出一只手，将小姑娘放在马上，送回了玉家。

　　那是玉玲珑长到八岁，第一次骑马，还是在一个不认识的异性怀中。

　　也因为这件事，玉玲珑向父亲请求，开始练武。

　　没人知道，那个阳光下，少年一袭白衣，脸上银色的面具闪着微光，已成为少女的执念。

　　找到他，定要找到他。

　　可是，找到他之后呢？不知晓！

　　······

　　“南柯，我发现，我喜欢上一个人！”拈起一枚黑子，落于棋盘，公子羽一向温柔的眼神在说起这句话时，更像是溺了水波一般，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哦？”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二公子，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呀！”南柯笑着打趣。只因公子羽虽是皇家子弟，却是罕见的一股清流了。

　　府中没有姬妾，对男女之事也好似不太热衷。要不是这样，沈南柯与公子羽的绯闻，所谓龙阳之好也不会传的人尽皆知，让人信服了。

　　“我想好了，我爱慕丞相家的二小姐，玉玲珑，我要向父皇求娶···”公子羽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不可见的视线划过沈南柯的脸，眸光神色复杂难辨，只是，沈南柯正沉浸在挚友铁树要开花的情绪中，并没有发现。

　　那日，沈南柯难得没戴面具，在街上走着时，碰巧遇见一个惯偷，偷了别人的钱财，还想顺走他的玉佩，自然是没成。

　　要知道，他的功夫可不是摆在这儿好看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收服小贼的时候，一个女侠也搭了一把手，而且功夫还不弱。

　　这可就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了，只见这女子戴着一抹面纱，看似柔弱，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柔弱，把这小贼打的落花流水。

　　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两个人也算结下一面之缘。

　　谁知后来的几日，竟然会在未名湖赏荷的时候，又遇见了，也算称的上一句缘分不浅。

　　更别提，后来又几次偶然的遇见。

　　这一来二去，沈南柯知晓自己是彻底动了心了，对一个不知名女孩动了心。

　　沈家的人都是情种，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

　　只是，沈南柯在历经周折查出少女的身份那一刻时，本来如火炽烈燃烧的心却像是浸入冰中，一瞬间，寒意彻底，就连后背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因别的，只因这少女的名字，叫做，玉玲珑。

　　而玉玲珑，现在玉家还不知晓，赐婚给二皇子公子羽的圣旨就在圣上的书桌上。

　　沈南柯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嘴里比吞了半斤黄连还要苦。涩的可怕。

　　沈南柯在家中窝了好几天，一直没出去，他也不知晓，自己现在究竟算是个什么劲。逃避还是纠结，他不知道，也无从知晓。

　　只是几天后，他终于出来了，剃了好几天没刮的胡子，把自己整的干干净净，出去了一趟。

　　没人知晓，他出去一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只是再到后来，二皇子发动政变，成了皇帝，沈南柯就去了边疆，如他所愿，成了一个将军。

　　很久之后，沈南柯爱上了喝酒。

　　每当喝的醉意朦胧，他总是会恍惚，仿佛那一场和公子羽关于玉玲珑的谈话还在昨天。

　　他说：“殿下，我把她交到你的手上，你可一定要好好珍重保护她呀！”

　　他穿着一身戎装，转身离去，眼角滑落此生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眼泪。

　　从今以后，对于玉玲珑来说，当年救她那个戴着面具的小哥哥，是公子羽，也只能是公子羽。

　　沈南柯自请到了边关，十年未回去，只是多了一项爱好，雕刻。

　　玲珑，这是沈南柯一直想叫却未叫出口的名字。

　　他想，玲珑，我能给的，已经是我所能给你的最好的了。

　　纵然，也许你并不知晓我所做的一切。

　　我所能给你最深的爱意，是成全！

　　年少的时候，沈南柯总想着，单枪匹马，走遍天涯。他想成为一个将军，只是一个人的能力如此渺小，如同鸿羽，轻若尘埃！长大后，他想娶那个年少时救过的小姑娘，眉眼娇俏如画，仿若海棠花。

　　然而，命运阴差阳错，她认错了人。

　　可是，为了皇命，为了她，沈南柯不仅没有挑明，反而默认了。

　　原来，这世间，总有一种感情，叫做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