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赴山河》轻忆往昔

1、第一章 青鸾雨遇，寒刃逢君子

　　大曜王朝，承平三十年，江南暮春。
　　连绵的阴雨已经下了三日，淅淅沥沥的雨丝如同织就的银网，将整座青鸾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青鸾云阙坐落于城南的云雾山腰，朱红宫墙隐在苍翠古木间，檐角悬挂的铜铃被雨水打湿，偶尔发出几声沉闷的叮当声，为这座江湖中最神秘的情报阁添了几分清冷。
　　山道间，一辆乌木马车正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泥泞的石板路，溅起细碎的水花。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萧彻斜倚在车中，墨发松松束在玉冠中，几缕湿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平添了几分慵懒。他身着月白锦袍，领口绣着暗金色的鸾鸟纹，腰间悬着一把乌木伞，伞柄雕刻着繁复的云纹，看似普通，实则内藏七寸寒刃，是青鸾云阙主理人的标志性信物。
　　“阁主，前面山道塌方，怕是要绕路了。”车夫的声音带着几分恭敬，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萧彻挑眉，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车厢壁，目光透过雨帘望向远处的山道。塌方的石块堆积在路中央，泥泞中还夹杂着几根断裂的树枝，确实无法通行。他刚要开口，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的哭泣声和男子的呵斥声。
　　“识相的就把钱财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三个手持长刀的壮汉围住了一对年轻夫妇，刀刃在雨中泛着寒光。那男子将妻子护在身后，脸色苍白却依旧倔强：“我们只是普通百姓，身上没有多少钱财，还望各位英雄高抬贵手。”
　　“少废话！”为首的壮汉怒吼一声，挥刀便向男子砍去。
　　就在此时，一道青影如闪电般掠过，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破空声，一把青竹伞稳稳地挡在了男子身前。“铛”的一声巨响，长刀被伞面弹开，壮汉只觉得虎口发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萧彻的目光被那道青影吸引。来人一身青布衣衫，身形挺拔，腰间佩剑，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坦荡与赤诚。他手中的青竹伞素雅干净，伞面绣着“侠义千秋”四个小字，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打湿了他的衣摆，却丝毫不影响他挺拔的身姿。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抢劫，未免太过放肆。”沈清羽的声音清朗如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是侠义盟的盟主，此次下山是为了追查一桩灭门案的线索，却没想到在半路遇到这种事情。
　　三个壮汉见有人多管闲事，顿时怒不可遏：“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找死！”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挥刀向沈清羽砍去。
　　沈清羽眼神一凛，手持青竹伞灵活闪避，伞面时而格挡，时而反击，动作行云流水。他的武功路数偏向轻灵，青竹伞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转动都带着凌厉的劲风。不过片刻，三个壮汉便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滚！”沈清羽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三个壮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那对年轻夫妇连忙上前道谢：“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敢问少侠高姓大名？”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沈清羽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我姓沈，你们快些离开这里吧，山路危险。”
　　夫妇二人再次道谢后，便匆匆离去了。沈清羽收起青竹伞，正要转身离开，却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望去，正好对上萧彻的视线。
　　萧彻靠在车边，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沈清羽手中的青竹伞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到他脸上：“沈盟主的侠义之举，真是令人佩服。”
　　沈清羽心中一动，眼前这人气质不凡，腰间的乌木伞更是与众不同，他瞬间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阁下便是青鸾云阙的萧阁主？”
　　“正是。”萧彻迈步走向他，雨水打湿了他的锦袍，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度，“早就听闻侠义盟盟主沈清羽坦荡赤诚，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沈清羽握着青竹伞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几分警惕。青鸾云阙在江湖中名声复杂，虽不主动作恶，却也以杀伐果断著称，萧彻更是被传为“权谋之辈”，与他这种坚守侠义之道的人格格不入。“萧阁主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疏离。
　　萧彻察觉到他的戒备，却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手中的青竹伞：“沈盟主的伞倒是别致，青竹为骨，君子为魂，与沈盟主的气质倒是相配。”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腰间的乌木伞，“倒是我的伞，沾染了太多杀伐之气，怕是入不了沈盟主的眼。”
　　“萧阁主说笑了，”沈清羽淡淡回应，“兵器本无善恶，关键在于使用者的本心。只是我与萧阁主道不同，怕是难以同行。”
　　“道不同？”萧彻轻笑一声，目光深邃，“沈盟主以为，这江湖之中，纯粹的侠义真的能行得通吗？有时候，杀伐未必是恶，慈悲也未必是善。”
　　沈清羽眉头微蹙，正要反驳，却见萧彻话锋一转：“不过，沈盟主方才救人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没有细说是谁，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这是疗伤药，沈盟主方才交手时手臂被划伤了，先用着吧。”
　　沈清羽低头一看，果然见自己的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小口，血迹已经被雨水冲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瓷瓶：“多谢萧阁主。”
　　“举手之劳。”萧彻收回手，目光再次落在他的青竹伞上，伞尖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泥渍，与伞面的素雅格格不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为沈清羽擦拭，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伞面时停住了。
　　沈清羽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萧彻收回手，嘴角的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这个坚守侠义的少年盟主，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究。“山路塌方，沈盟主若是不急着赶路，不如随我回青鸾云阙暂歇片刻？等雨停了再出发也不迟。”
　　沈清羽果断拒绝：“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开。
　　“沈盟主，”萧彻突然开口叫住他，“你追查的灭门案，是不是与影阁有关？”
　　沈清羽的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你怎么知道？”
　　萧彻笑意更深：“青鸾云阙什么消息查不到？影阁最近动作频频，与端王赵景渊过从甚密，沈盟主追查的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他顿了顿，抛出一个诱饵，“若是沈盟主愿意与我合作，或许我们能更快地找到真相。”
　　沈清羽心中一动。影阁行事诡秘，背后又有端王撑腰，仅凭侠义盟一己之力，确实难以查清真相。但他对萧彻始终心存戒备，不敢轻易相信。“萧阁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事我自有打算。”他最终还是拒绝了，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萧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中的乌木伞在雨中微微转动，伞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有趣，”他低声呢喃，“沈清羽，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车夫走上前来：“阁主，我们现在怎么办？”
　　“绕路，回青鸾云阙。”萧彻重新坐回马车，目光透过雨帘望向沈清羽消失的方向，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另外，查一下沈清羽追查的灭门案，把所有线索都给我整理出来。”
　　“是。”
　　马车缓缓掉头，沿着另一条山道前行。雨依旧在下，乌木伞与青竹伞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却不知早已在冥冥之中，埋下了宿命的伏笔。

作者有话说

　　[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