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就不要be了》也择

15、环中环中环

　　夏星眠记得他，他是第一位顾客，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小帅哥的脸以及释怀后真诚的笑容仍旧刻在她心里，底下和他一起发声的ID也都有点眼熟。

　　尽管只是沧海一粟，夏星眠还是十分感激。不过也奇怪，陈述事实什么时候不再是理所当然了？

　　等她把荒谬的来龙去脉告诉顾森后，油然而生的愧疚再也难以压制，原本盘算着解决问题的头脑似乎突然宕机，只垂着眼一声不吭地等着面前的人发声。

　　“这么说来，那个姓刘的还真是我得罪的第一个人。”顾森的语气不疾不徐，甚至带着点玩笑意味，“看来当初的沉默的确是我错了，应该在你开口前就直接把他拽起来。”

　　夏星眠略微抬头，忍着不去看他的眼睛，细声说：“他想报复的人应该是我......”

　　“有区别吗？”顾森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时间，“快一点了，还有一个病人等着呢，走吧。”

　　夏星眠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恍恍惚惚就来到了医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两份午餐，只是零星听到顾森向老奶奶询问了她小儿子的联系方式。

　　老奶奶并非不上网，在夏星眠离开的时间里，她那早就压不住的倔脾气爆发成一句两句的腌臜话，复制粘贴到好赖不分的评论区，只是一眨眼就被淹没了。

　　她看不懂年轻人过度包装的谩骂，但也知道什么叫网暴，明白什么是造谣，可没人相信她就是大家口中“可怜的被骗老人”，她也不相信那条被炒得火热的歪曲事实的评论是她儿子儿媳发出来的。

　　冷静过后的夏星眠清楚地意识到，这种局面想要反转难如登天，就算老奶奶的家人出来澄清，就算有更多“又来摸鱼了”出来发声，只要原作者的大牌不收手，舆论的风向总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

　　不过她也看出来老奶奶确实很着急，也不知道是真的心里愧疚，还是担心这样一来就再也没办法见到她的老伴了。

　　究其根本，原作者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八卦博主，花千不敢用自己的名头，一是这个名头本身就臭，二是万一操控不好就又添了一笔肆意抹黑的巨债。夏星眠觉得那个姓刘的也在等，等事情彻底发酵，抓住这波流量宣扬诸如直播打假之类的话题，给转行的事业添个彩。

　　既然他能这么做，她也能。

　　“奶奶，你还想见你的老伴对不对？”夏星眠瞬时像打了鸡血，“我们再让你见一次好不好？”

　　这下不仅是老人家，连顾森都愣住了，不过他也很快明白了夏星眠的心思，尽管不明所以的老奶奶连连点头，他还是踌躇地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让老奶奶成为主角，直播整个造梦过程，第一视角揭秘所见所闻，让那些盲目跟风的人好好看看所谓黑心实验室的原貌。这是目前为止她想到的唯一解法。而需要规避的风险甚至可以说致命一击就是......老奶奶不会再度沉沦。

　　虽然她现在答应得爽快，可真正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夏星眠一时迟疑，如果失败，顾森的事业可就真的毁在她手里了。

　　但心底总有一个声音让她坚定下去。

　　“顾森，你愿意赌一把吗？”她不敢看他。

　　“不愿意。”他脱口而出，“但我愿意相信你。”

　　【叮！检测到任务新进程，暗线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二十五】

　　夏星眠愣了愣。

　　老奶奶的欣喜溢于言表，可她的担忧还是重了起来。

　　她这个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跟您说声谢谢还有抱歉。”顾森边开车边说，“美好的重逢不应该被人打扰，而且您或许也会被卷入这场无声的硝烟中。”

　　确实如此，只要没露脸，箭头的指向就是模糊的。

　　老奶奶却莫名乐观，还悠哉游哉地说起了以前和老伴一起拍视频拌嘴的事。她的账号还真有不少粉丝，只是老伴走后就再没更新过了。

　　车停下后，夏星眠看见店门口有个身影，可他们下车就不见了。

　　她来不及细想，连忙进店架起设备，老奶奶也满怀期待地躺下。夏星眠这才注意到那个床竟然可以升降。

　　一切准备就绪，她迅速注册账号，实时直播开始后，突然有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她毫不犹豫地挂断，可没过几秒又打过来了。

　　她有点担心是不是什么要紧事，或者是老奶奶的家人碰巧知道了前来阻止。一抬头发现顾森使了个眼色后，她连忙冲出店门。反正是沉浸式直播，她在与不在倒也没差。

　　电话接通后，对面是很甜美的女声，她说她姓杜，是花千的员工。

　　夏星眠刚开始没什么反应，可当她听到她也来过店里的时候差点口吐芬芳，敢情一个搞事的还不够，姓刘的还藏了两手？她夏星眠何德何能要让他下那么大功夫？

　　但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又让她头皮发麻。

　　“上次去店里见的我家哥哥本来就是公司的人，好不容易拼出一点名气却被公关弃卒保车，可笑的是到头来那辆车也没保住。”

　　夏星眠脑海里渐渐浮出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她本来还以为那不过是个狂热的追星族，怎么还扯出这样一个故事。

　　不对，差点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电话来的目的。”夏星眠强硬打断，“你去告诉姓王的和姓刘的，造谣生事一定会付出代价！”

　　“我也这么认为！”她竟激动起来，“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我早就想捶捶那个姓刘的了！”

　　夏星眠移开手机看了一眼，对方没吃错药吧？还是又挖了什么新型的坑等着她跳？

　　“不用了。”

　　夏星眠刚想挂电话，又听对面急道：“诶你等等！你刚刚说姓王的......是王方吗？他怎么了？”

　　夏星眠轻笑：“他怎么了你来问我？”

　　“喂！我是真心想帮忙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啊？”对方调整了一下语气，“王方是我叔叔，我还奇怪他怎么突然想离职呢，难不成也和这个事有关？”

　　夏星眠终于沉住气向她打听清楚了消息。

　　花千娱乐公司有两位持股人，刘俊风和刘俊义，两人是亲兄弟。自从旗下艺人相继塌房后，兄弟俩对于公司之后的发展有了巨大分歧，内部本就四分五裂，加上同行舆论打压，弟弟刘俊义持股半跑路，也不知怎么就挑中了夏星眠的前司，用利益诱惑和画饼把直播引了进来。为了维持形象，哥哥刘俊风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来一切都很平静，谁知高铁事件让夏星眠意外踢到这块铁板，之后她的个人账号又爆红，刘俊义的小人之心哪肯安安分分地跳动？于是便安排王方来搜集一些黑料，最好是把顾森的人设搞垮！

　　没想到王先生其人不善言辞，再加上顾森其人冷漠如冰，到最后也只录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反倒是这次的意外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那么看似老实本分的王先生在这个关头离职，究竟是做了亏心事自己心虚，还是害怕东窗事发提前跑路，又或者是套着离职外壳的辞退最后美美成为背锅侠......

　　这已经完完全全上升到法律层面的侵权问题了。

　　夏星眠一直沉默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急，良久她才平静地回复：“如果你是真心想帮忙就去找你叔叔，问问他微型摄像机戴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对方刚“啊”完一声她就挂了电话。

　　八九不离十的推测没有证据也没用，要是刘俊义是个大发慈悲到会给自己员工留退路的人，这件事发酵起来就不会这么猛，杜女士也不用来这里见她的哥哥。

　　夏星眠越想越气，恨不能给旁边无辜的绿化来上一拳，临了还是靠着深呼吸把恨意咽了下去。

　　她刚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有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看衣着就是刚刚在店门口徘徊的人，看清脸后......

　　夏星眠只觉得他有点眼熟，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她顾不了那么多，本想冲回去看看直播怎么样了，那人却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夏星眠刚挪步又被他同频相拦，她只好强忍怒气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看上去很年轻，长得有点小帅，就是一直低着头，眼神无力地掉在地上。

　　等了几秒也没听他开口，伸出的手臂也迟迟不放下，夏星眠在心里鄙夷了一声，不由得抱怨怎么这两天老是遇到奇葩。

　　“你、要、帮、忙、吗？”又过了几秒，那人才一字一顿地说。

　　夏星眠目光一滞，后退一小步微仰起头想仔细看看他的脸。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避不躲，也不和她对视。

　　然而夏星眠实在对这张脸无感，估摸着他或许来过店里，就口头接受了他的好心，道谢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店面。

　　她的手刚摸到门就被一片阴影挡住。

　　好家伙！他竟然追上来了！要是进去直播可就乱套了。

　　夏星眠只好转过身继续和他掰扯，好说歹说才把他带回了刚才的树影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夏星眠忍不住怒喊。本来就够心烦意乱了，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一个......不，两个程咬金。

　　“我、想、帮、你。”他吐字似乎十分吃力，一张一合时五官都卯足了劲。

　　夏星眠有点不忍，缓了缓语气：“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真好心也好假好意也罢，他一个人能帮上什么忙？

　　她自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却仍旧纹丝不动。夏星眠顿时没了主意，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

　　看他的样子感觉还是名学生，不会有什么病吧？

　　“你叫什么名字？”夏星眠已经做好找警察同志帮忙的准备了。

　　“蒋、逸、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