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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苏欲十八岁那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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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明天你就成年了诶!”
夏天里,宿舍的床睡两个人要比冬天宽敞,凉席被我们翻来覆去弄得作响。薄薄的小被子盖不住我们,双脚交叠着,我激动地幻想着明天得到来,因为我哥要当成年人啦。
“我都没什么感觉,好像明天和今天一样。”
苏欲摆弄我的手指,好像不懂这两个阶段有什么实质的区别。
“而且我们还在学校,又不能回家。”他的语气里充满着不悦和伤心。
我窝在他怀里把头贴近他的心脏去听他的心跳,安抚他没关系,还有你的好弟弟在你身边呢。
苏欲拍拍我,让我睡觉。
平常又朴素的一天,我们在太阳没升起时就赶去班级,早读,上课,下课,放学,吃午饭。
苏欲说的好像是真的,除了他玩游戏没有未成年限制和别的乱七八糟的,其余的跟昨天也没什么不同。
天花板上的小风扇漫无目的地转动,吹来的微风不如奶奶用蒲扇扇的来劲。
我给苏欲从校外订嘞杯豪华全套奶茶,拜托数学老师去拿,代价是下次练习册错的题不许超过三道。
小意思,她也不想想我用什么订的奶茶。
从蚊帐上剪下一缕布料,扎到袋子上做成礼物模样,给苏欲送去。
站在他床前刚把奶茶放在床头,宿管“砰”的一声推开门:“你们寝室可是有两个姓苏的?班主任叫你们现在去他办公室拿假条。”
假条?
我们没请假啊?
苏欲回来时我还在鬼鬼祟祟地站在原地,他看见白花花的绳子系成的东西,不知道今天到底是过什么日子。
听说班主任叫我们过去,他是回来喊我的。
眼见人已经来了,我把绳子解开:“嘿嘿,生日快乐,哥。”
苏欲接过,十分感动地抱抱我。
旁人向我们投来怀疑的目光,就要吹哨午休了,怎么还有人往外走。
我不语,只摇头。
“今天你过生日可是的?”班主任翘着二郎腿给我们打假条。
苏欲点点头。总是因为我俩是一家的,所以经常有事儿找一位老师就办了。现在我的班主任对他也是略有了解。
“十八了哦,大小伙子。”
我们拘谨地站在一旁。
拿完假条,走向校门时空气都是清新的,苏欲也像是有点过生日的感觉,眼里明亮起来。
就在距离出口十步之远时,门外有辆银色的轿车“嘀嘀”叫起来,苏欲架起眼镜一看,高兴的跟我说是爸爸妈妈!
车门打开,老爸一束小捧花就送过来,上面写着“不负青春不负韶华。”
老妈仍然保持民间摄影的习惯,在我们还没到车跟前就举起手机录起来。
花里有向日葵和菊花什么的,我怎么看,都感觉不像是这个日子适合送的,应该是高考。
但我也没说,苏欲拿起手里的奶茶,跟爸妈说是我送的。
老爸慷慨激昂,说今天一定要大办!十八岁这个成人礼他得亲自操办。吐沫星子好悬没给我们娘仨淹着,好在一路绿灯,很快到了家。
我把窗外的景色拍照发给了在学校的朋友。
回到家里畅快与自在感顿时充满了我们的大脑与身心,没带书包,所以也不用管学习了。
老妈中午烧了一桌子好菜硬菜,叫了爷爷奶奶来,两位位高权重者在我们的强硬要求下并排坐在正位。奶奶非说今天小欲最大,让他坐让他坐。
苏欲听到差点都要跪下来求他们别这样说。
我去厨房端菜,老妈老爸挤在厨房稍显不便。我听见不止一次老妈让老爸出去别碍她事,但老爸执意要打下手,说不能只让女同志付出。
然后老妈就说有你在她付出的更多了。
老父亲被赶出来,闲不下来,那边苏欲下楼买饮料,这边老爸安排我去买六罐啤酒上来。
而他正在运用最强大脑去摆放桌上的菜品。
出了单元楼苏欲正巧在往回走。
于是我们又一块去买东西。
趁这时间赶紧腻歪腻歪,如胶似漆地不想分开,还是在拉开家门时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老爸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的杰作,老妈还差个汤。
筷子拿了上来,爷爷奶奶招呼我们先吃先动筷。
我们再三推阻说自己不饿,你们先吃。终于爷爷颤颤巍巍地叨起凉拌牛肉放在嘴里,老妈夜端上了佛跳墙。
一大家子伴着可乐的气泡声就开始了第一顿大餐,并且据我保守估计,这顿饭不变质的话能吃到后天,但是现在这种天气,不好说。
爷爷依旧发表重要讲话,一杯白酒下肚,眼睛闭起,我们都自动开启聆听模式。
大差不差,无外乎学习和成长,家庭和亲情之类。奶奶一巴掌打过去让他少说点话,爷爷才不说话。
饭后老爸把爷爷奶奶送回家,老妈商量着带苏欲去买身新衣服,成熟点儿的好看的。
苏欲知道这一趟要是出去,又得花不少钱,想来想去跟老妈说他还是个孩子,不想穿太成熟的衣服。
他也不会知道,后来的苏欲买了多少“成熟”的衣服穿给我看。
懒洋洋在家里睡了午觉,肚子里的食物也消化的差不多,天色不早,也是时候吃晚饭了。
老爸一通电话,让我们二十分钟厚下楼,他定好饭店了,晚上请些亲戚朋友来。计划之快让我们还没睡醒的大脑没办法处理接下来该做什么,要不是苏欲在我面前穿好衣服,我就要头脑发蒙的在床上坐二十分钟了。
两个干净利亮的帅小伙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
苏欲也不清楚接下来要去哪儿,老爸开车开的兴致高昂,没多久 ,一家大酒店的门前赫然立着彩虹门,上面写着“爱子苏欲成人礼”什么的。
苏欲倒吸一口凉气,不太敢再往前走。我憋笑推他,老妈今天还梳了头发化了妆。衣服也是成套的。
走进大堂,苏欲的大头照没有丝毫遮挡和预告的冲我们微笑。
我要笑过去了,苏欲脸通红,忍着想要逃走的劲儿继续向前走去,看看前面还有什么招数等他。
幸好,或者说可惜,没有了。
老爸订的包厢里就两桌人,只邀请了在本地的亲戚和他和老妈这些几十年来熟悉的朋友。
不出意外,在苏欲跟我身后进来时,不少人齐声说小寿星来了。接着递上红包,苏欲脸也不红心也不羞了,边说谢谢边鞠躬。还有的竟然说微信转给我们爸妈了。
我们落座在家里人那边,老妈也在,老爸去朋友那桌坐。
相对来说我们这边要更平和些,但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哥哥姐姐们也早已没有我们这个年纪得害羞,有的成家立业,有的还在学习深造。
无论是哪家小孩,都逃不过八卦之神,他们还是聊起恋爱的话题,说我哥这么好看是不是有很多小女孩喜欢。
苏欲耳垂红成玫瑰,摇摇头,我坐在他身边莫名也羞涩起。
老妈说不着急,等上大学再找,现在要搞学习。
“俺姨,人家都说这从高中谈的才能谈的久,等两个弟弟考上大学了更交不着朋友了。”
一时间哄堂而笑,大人们打趣着这些学生时代只能隐晦提起的话题。
“那他兄弟俩互相照应不也挺好,没事儿不急,缘分这东西谁说的准。”
如她所愿,我们俩真的会在大学时互相照应,还不仅仅是在大学期间。
席间过半,有服务员进来,说今天有人过生日的话酒店可以提供唱生日歌什么的服务,问我们需不需要。
苏欲头摇成拨浪鼓,老爸大手一挥:“听我的,必须要!生日就要热热闹闹。”
我憋笑别的难受,苏欲呆若木鸡。
一大群服务员拉着音响设备和LED炫彩灯牌唱着歌就“闯”进来,不少亲朋好友举着手机纷纷加入记录行列,估摸三分多钟,这场气氛服务才结束,服务员说着漂亮话离开了。
我把手放在苏欲胸口,他砰砰砰跳个不停,显然还没平息下来。
宾客们陆续离开,我们一家把最后一位送到门口时才留下来喘口气。老爸骄傲自信,问苏欲是不是非常好,苏欲连连点头,说太棒了。
打包了点儿剩菜,老妈说给我们明后天也请了假。
“你是不知道你们班主任多难搞,就请个假看给他急的,都到这时候那学成啥样就啥样了,要不是跟他讨价还价,我都想再给你们请两天。”
老妈也是不了解情况,一般来说我们请假都请半天或一天,到期了再自动给自己续上。
这下我们可以好好放松放松,到了楼下,我们借口说去散散步,爸妈拎着菜想也没想就回家了。
江边的晚风凉丝丝里还带着水汽,我们沿岸边慢慢走着,卸下一身疲惫,我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跳得快。
苏欲就在我右手边,仰头看看零星的月色。我们没有签收,甚至还隔了点点距离。
从人烟鼎沸的闹市走到被大树和长长的杂草掩盖下的土路。脚下不再是水泥和石板,每一块崎岖的石块都无比清晰。相顾无言,彩灯一圈又一圈缠绕着树枝,点儿大的暖黄色光成了我们看清彼此的助力。
我看看苏欲,还不能把昨天十七今天十八的历史性阶段连接起来。但是,他也没有。
“我真的感觉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没区别,我十八了?这么快吗?”
他掰着手指比出十八,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蹭蹭。
“这倒有点儿意思了。”
“你真应该多依靠依靠我。”
一片枯叶落在我头上,苏欲用手拨弄掉。
我沉溺在此刻的温情里,我的哥哥成年了,他是个大人,而我还是个小孩。
像是他的力量从骨骼里传来,我在片刻里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从我有意识记录他开始,从我们上幼儿园到现在。
苏欲就这么长大了。
他还会继续长大,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他纤细有力地手指会不再轻松地给我扫去身上的灰尘。
好神奇,人类的从牙牙学语到垂垂老矣都好神奇。
“想什么呢?”苏欲把头靠在我头上。
“在想你八十岁的样子。”
“那时的我好看吗?”
“不知道。”
“你应该说当然好看。”
原路返回时我想要把所看到的一切都记录在脑子里,这是我当下最亲身的体会,还是我有苏欲的时候。
太阳照进房间,我仍然拥有他。
“起床吃饭,你哥说今天约了朋友要带你出去。”
“啊……哦,好嗯。”
衣衫不整出现在客厅时苏欲早已整装待发,不敢怠慢,我化成猪啃食扫完早饭也换好衣服随他出门。
不是说会累吗,为什么他怎么精力这么旺盛。
“小星说要请我吃饭顺便捎上你,我没让你先去他学校等他。”
地铁到站时外面一看就是纯种大学生,他们身上的气质真的和我们不同。
小星从学校出来时还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抱怨自己的大学生活有多累。
等待的时间里苏欲在打量四周,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下决定般握紧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