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ousel》也许你是我的礼物

36、两条小鱼（完结）

　　出发！
　　苏欲叩响房门时我正好睡到自然醒，他把门推开一条缝，我们背上行囊踏上了回另一个家的道路。
　　“等下，我给爸妈写了封信。”
　　“我也写了。”
　　客厅里的摆设也为我们噤声，从未体验过的自由与快感在我内心蓬勃向上，把两封信叠好放在茶几上，我相信老妈早起的时候一定能看到。
　　两封四四方方的白色信纸被深棕色的桌子衬得轻飘飘，再看一眼这个托举我们长大的家。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大门的角度控制在不发出“吱呀”声的范围内，苏欲侧着身子先出去，从手里接过我的包。
　　下楼时轻快的脚步伴随我腾飞的心，小区里也静悄悄的，偶有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也注意不到我们。
　　打好车，苏欲站定在我身边，曙光从他的背后打来，我们像在私奔。他是骑士，我是公主。
　　骑士定的高级四驱座驾很快带我们去了高铁站。这是蓝调时刻里最热闹的地点，大部分人拖着行李箱或背着比自己高出一倍的包来回走动。
　　他们也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我们涌进他们的行列，随着轮子与地面产生的巨大摩擦声中踏上行程。
　　“先带你去吃饭。”
　　他又端起哥哥的架子，必须要让我填饱肚子才行，当他面喝下一整瓶热的！牛奶，白煮蛋和两个酱肉包子，他才放心的带我去候车。
　　形形色色的人塞满了整个大厅，一楼眼见是没有连拍的位置，苏欲又带我去二楼。
　　早饭后晕碳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我满肚子的东西，坐着坐着就歪在苏欲身上睡过去了。
　　再睁眼时苏欲左手拿两个大包右手拖着我下楼去候车。
　　我跟在他屁股后面，像小时候那样，苏欲常常说我个头长起来心没跟上，他喜欢我在他面前露出幼稚点儿的样子，我知道。
　　他精挑细选了过道旁单独的两个位置，我坐里面，他在外面。列车启动，当外面从高楼林立变成沃野千里，我们真的背着爸妈离开了家。
　　“你后悔吗？”
　　一闪而过所有画面被我盯穿，驶入隧道时窗上赫然出现苏欲的脸。
　　我说我不后悔，我和你是命中注定。
　　眼前的黑暗被乍现的阳光冲破，我的命定和耀眼的悬日一同握住我的手，告诉我不要害怕。
　　尿意袭来，我起身走去。
　　就在一泻千里时，我想起了被我遗忘在脑后的某件重要的事。
　　座位上苏欲低头有了睡觉的意思，我调整姿势让他可以躺在我肩上，又用空出来的手去检查小包里那样贵重的礼物。
　　熟悉触感让我安心，余光中苏欲还在熟睡，我情不自禁把戒指盒打开。
　　包里的杂物挡不住指环的熠熠生辉，我忍不住去感受它的凉意。
　　“给我的吗？”
　　沉浸在美好的求婚或者说把它送出去的场景里，戒指的主人冷不丁破坏了我的美好遐想。
　　还没布置马卡龙色的气球和蓝白色的丝绸缎带，也没有三两亲友和毛绒玩偶。苏欲看到了，竟然还不装作没看见。
　　他拿出来仔细打量着那枚金戒指，又比对比对手上戴着的银戒指。
　　“我现在是不是要继续睡觉？”
　　“哥……”
　　我把戒指拿下，戴到他的右手无名指，旧的随手扔包里。
　　他没同意，眼疾手快地抢回来，戴在左手无名指。
　　“你就这样把以前的你甩包里了？我可没你那么狠心。”
　　心满意足地张开双手，他看看戒指又看看我，握成拳头把两枚戒指互相碰碰。清脆的声音宛如新生儿的第一次笑。我包住他的两双手，苏欲握住了我的过去和未来，我也握住了我的过去和未来。
　　回到家时时间刚好，我们不紧不慢地去楼下餐馆里吃了顿饭才散着步往里走。
　　花开了，没有景区的热烈，但同样赏心悦目。
　　舒舒服服往沙发上一趟，这次计划之外的返程耗了我们太多精力，苏欲躺在我身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抱他进房间给他盖好被子调好温度，我默默回到客厅，漫无目的地这走走那看看。
　　手机传来震动，老妈打电话来了。
　　：吃过午饭没？
　　“吃了吃了。”
　　：走了也不知道讲一声，两个小崽子真是长大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你们写的东西我们都看了，就给你们讲一声。
　　“谢谢妈，谢谢爸。”
　　：谢个屁，走了还正好我和你爸眼不见心不烦呢。挂了昂，我要睡午觉，你们一大早起来现在也睡会，别没精神。
　　“知道了妈，我爱你们。”
　　：肉麻
　　时间被三言两语化为波浪，喧嚣过后的平静又让我想起我和苏欲还在高中时讨论起这一天到来时我们的想法。
　　——
　　“我就扑通往地下一跪！现在我长得比你高了，我能撑得住疼。”
　　“那哪行，我是你哥，他们肯定要先说我的。”
　　“你别说话，我站你前面，他们要是揍你我就挡着。”
　　……
　　没有头破血流和大吵大闹，爸妈的反应比我们想象的要冷静和温和，不知道是彻底心死了还是到现在仍然处于蒙圈状态。
　　我哥扯着嗓子喊我，让给他倒杯水。
　　苏欲拿起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段视频，是他在录另一个手机里的内容。
　　是家里监控的视角。
　　门被推开，走进来些男人女人，我定睛一看，是那些亲戚。
　　“我看谁敢说他们就是和我钱秀宁过不去！他俩就该在一起一辈子！”
　　本来安静和谐的氛围被老妈一嗓子吼破，噪声太大，我没听清其他人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唯独老妈这一下清清楚楚。
　　有人垂头丧气有人看她笑话。
　　“我是他们娘，你们当我面说我孩子我能乐意吗！”
　　“苏勇志你给我过来，你也表个态，就让他们这么欺负你小子啊？”
　　老爸把大肚子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我俩的信从老妈口袋里露出一角。
　　“我也不想跟你们撕破脸，我们两个做父母的都没什么意见，你们倒是搁这指指点点，什么样子……”
　　没人说话了，平辈里的哥哥姐姐安抚着老妈。
　　视频在老妈送走那群人后掩面回房间时戛然而止。
　　下午，我照旧去咖啡厅上班，心里五味陈杂。
　　金毛问我前几天那个小男孩有没有找我发出些奇怪的邀请，我点点头。
　　他说那个男生后来也找他想要进行多人运动，他没同意。
　　换好衣服练习练习微笑技巧，给苏欲发过去张帅气自拍。
　　日子又回归平淡，我们又走过了人生中数不清的第几个春夏秋冬。
　　初雪来临时赶上圣诞，尽管学校不放假，我们仍然给自己请好了三天的小长假。
　　上次过圣诞时还和苏欲有点小小矛盾，如今他裹着大衣走在我身旁。路上的积雪不再浸湿鞋袜，因为苏欲怕我吹冷风，带我去了温暖的地方。
　　这个名为“橡木小镇”的巷子被装点成电视里外国孩子们熟悉的圣诞氛围，红绿彩灯高高挂起，圣诞树高大华丽。
　　我们在口袋里牵手，在每一个摊位驻足，说说笑笑后再往前走。
　　颂歌响起，欢声笑语传遍大街小巷，无论怎么想，我们身处在浓郁的欢乐中，是学校所不能够给予的。
　　我主动要求来预订饭店，苏欲饶有兴趣：“你不会要在烛光晚餐下突然变出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然后单膝下跪向我求婚吧？”
　　A计划被他看穿。
　　幸好我还另有准备。
　　巷子不长，我们随便逛逛感受下圣诞氛围就当结束，来到我早早期盼的岸上草原，他敞开怀抱让风穿过他的身体，又紧紧抱住冷空气，试图温暖大自然。
　　岸上草原餐厅在户外，但不完全暴露出来，有层厚厚的玻璃挡在外面。
　　店里多为和我们同样过节的情侣，他们坐在里厅，小提琴声悠扬悦耳。
　　朝里走去看到我们的座位，苏欲很满意。
　　镂空玻璃桌上真的有两座烛台和花瓶，刀叉摆放整齐，软椅上的靠枕绣着猫咪的大头像，眼睛圆溜溜。
　　我拉开苏欲那边的座位，他坐下，怀疑我真的要搞那出。
　　服务员过来时我难得的没有用团购的套餐，而是根据做好的攻略点好甜点主食还有些小吃。
　　这样一套组合，服务员心下了然，冲我笑笑。
　　额外的惊喜是烟花，我们正面对广阔的草原和荡漾的湖面，透出各色颜色的写字楼成了夜幕中的星光。当烟花绽放在空中的那一刻，苏欲和背后的景色互衬互美。
　　这次没有泪水和难耐，我们暖暖和和的同桌共饮。
　　“要不要……跟爸妈打个电话？”回过神来，苏欲提议，他也不知道这样做行不行。
　　我按下通话键，响了三五声都没人接，心灰意冷时想要放弃，却突然传来老妈坚定的话语，隐约还有嗑瓜子的响声。
　　“三带一……”
　　“哎，打牌呢，怎么了两位。”
　　“还以为你们真不要我们了。”苏欲委屈巴巴，和老妈抱怨。
　　“谁不要谁啊两个没良心的。”
　　“妈，我和喻喻过圣诞节呢！”
　　没有温馨的对话和问候，因为老妈从过什么洋节一路谈到了现在就该打算考公考编考研了。
　　得，今年圣诞节多了两条八爪鱼。
　　挂完电话我们长舒口气，两位大人的心情都不错，那我俩小的也能安心过日子。
　　是夜，老妈给我们分别转了大笔钱，说既然不结婚，那这存的钱也用不到了，分几次转给我们让我们好好存着以后别生个小病大病的能用到。
　　：反正你俩现在也有窝了，我看不懂你哥拍那视频，但王姨孙子都说你哥过年回来能开奔驰，那我也不操心了。
　　：不过啊这还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要我说你们还是得考……
　　我把钱再转给我哥，苏欲收下，说我已经在他这存了不少，要是哪天我俩分开了，他就私吞了。
　　他俏皮的样子除了床上看来也不仅仅只在床上，我跟他发了山盟海誓，只要我还喘口气，我就爱他。
　　只要苏欲还爱苏喻，那苏喻就不会离开苏欲。
　　要是苏欲不爱苏喻，那苏喻也爱苏欲。
　　时间差不多，我让苏欲用我的手机打开一个叫“八音盒”的软件，他看看我，眼神里充满疑惑。
　　——亲爱的苏欲先生……
　　店里的广播声响起，与此同时，苏欲低着的瞳孔中反射出屏幕里那个我一点点制作出来的小八音盒。
　　两条小鱼随着唱片转动。
　　——能成为你的弟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蓝色水波纹旁的小沙滩上，有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在给两条小鱼喂食。
　　——希望你平安健康，顺遂无虞。
　　鱼儿游啊游，他们分开又重逢。
　　——最爱你的弟弟，苏喻。
　　屏幕上的画面不再转动，苏欲抬头时桌子上正摆着与手机里同样造型的八音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