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客》海妖Grayson

25、第二十五章：江湖再见

　　　　他仔细探查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激动早已被凝重所取代。
　　他换了一只手，又示意青霖长老一同探查。
　　两位长老轮流探查后，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惋惜与遗憾。
　　“孩子，”玉衡子收回手，看着黎清浅，语气带着一丝不忍，却依旧坦诚，“你的心性、智慧、毅力，皆是上上之选，前面表现，老夫亦看在眼中。只是……唉，你天生经脉异于常人，有几处关键节点……先天缠结阻塞，极其顽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寻常内功修炼，事倍功半，终其一生，恐难有大的成就；而若强行修炼高深内功，试图冲关……轻则经脉受损，武功尽废，重则……内力逆冲，危及性命。我玉霄剑宗的核心传承，皆需内力畅通无阻……你的体质，实在……无法修习。”
　　宣判的声音落下，空地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在狂喜的黎芮芮和面色平静的黎清浅之间来回移动。
　　骆临风猛地踏前一步，急道：“长老！是不是搞错了？清浅她……”
　　“临风。”黎清浅轻声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稳。她抬起头，看向玉衡子，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多谢长老坦言。晚辈……明白了。”
　　最后轮到慕容芷，她步履平稳地上前，对着三位长老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青霖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亲自出手。她那干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搭上慕容芷的腕脉，闭目凝神细查。时间比之前任何人都要长。
　　良久，青霖长老睁开眼，眼中难掩惊叹：“奇哉！经脉畅通无阻，内息纯净凝练，流转间圆融自如，更难得的是灵台气息清明透彻，近乎无垢无暇……小姑娘，你此前师承何处？”她察觉到慕容芷体内有着极为精纯、且明显被梳理过的内息痕迹。
　　慕容芷神色不变，语气平静无波：“晚辈曾随家中长辈习过几年粗浅养气之法，并无正式师承。”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青霖长老与玉衡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慎重。此女根骨绝佳，心性更是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来历恐怕不简单。
　　“你可愿入我玉霄剑宗？”玉衡子开口问道，语气温和了许多。
　　出乎所有人意料，慕容芷微微摇头，声音清晰而冷静：“多谢长老美意，家中尚有琐事未了，且晚辈志在游历四方，晚辈此行只为印证所学，暂无拜入宗门的打算。”
　　三位长老虽觉惋惜，但宗门规矩，从不强求。玉衡子点点头：“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姑娘若他日有意，玉霄剑宗大门仍为你敞开。”
　　“多谢长老。”慕容芷行礼，退到了黎清浅身边。
　　黎清浅看了她一眼，心中明了。
　　黎芮芮站在原地，没有像寻常孩子那般扑上去哭闹。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姐姐黎清浅，，没有了往日的怯懦与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被泉水洗过的、异常坚定的光芒。
　　她小小的胸脯起伏了一下，然后，她向前一步，不是抓住姐姐的衣角，而是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黎清浅的手。
　　“阿姐，”她的声音清晰，没有哽咽，只有成长：“我不跟你走了。”
　　这句话让一旁的骆临风都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小姑娘。
　　黎清浅凝视着芮芮，没有打断，眼神中是询问，是鼓励，更有欣慰。
　　黎芮芮迎接着姐姐的目光，继续说道：“以前，我总是躲在阿姐身后，觉得只要有阿姐在，就什么都不怕；陕州的事，路上的追杀，还有刚才的幻境……我都怕。”
　　她顿了顿，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但我不能一直怕下去。”
　　“我知道，我跟着阿姐，阿姐会保护我。但那样，我永远都是阿姐的累赘。”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心上。
　　“家门的仇，那些谜团，不该只让阿姐一个人扛。我也想……我也必须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能站在阿姐身边，而不是身后。”
　　她看向那云雾缭绕的山门：“这里，玉霄剑宗，能让我以最快的速度变强。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最能帮到阿姐的选择。”
　　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黎清浅，这次她带着自己的主见，“阿姐，让我留下。我会好好学艺，不会偷懒，不会怕苦；等我学成了，我就去找你！到时候，我来保护阿姐！”
　　黎清浅看着妹妹心中百感交集。有心疼，有不舍，但更多的，是骄傲与释然。她反手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力道之大，想要将自己的勇气与信念传递过去。
　　“好。”黎清浅的声音异常坚定，“阿姐相信你，我的芮芮，长大了。”
　　她抬手，理了理妹妹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发，动作轻柔，“记住，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好好跟着长老们学习，但也要照顾好自己。遇事多思量，但该强硬时，也无需退缩。”
　　她顿了顿，目光深邃：“阿姐会在江湖上，等着你名动天下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们一起，把所有的账，都算清楚。”
　　“嗯！”黎芮芮重重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却终于不再是出于恐惧和依赖，而是源于一种坚定的承诺与对未来的期许。
　　她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对着黎清浅，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个鞠躬，是对姐姐多年庇护的感谢，也是对自己新征程的郑重宣誓。
　　看着姐妹二人这番对话，一旁的骆临风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烦躁地揉了揉鼻子，把那股酸涩感强行压了下去；他大步走到黎清浅面前，眉头拧着，带着他特有的担忧的表情。
　　“清浅，”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你看芮芮都这么懂事了……要不，我还是跟你走吧？这宗门里规矩忒多，憋也憋死了！江湖那么大，咱们一起闯，也有个照应！你放心，有我骆临风在，保管……”
　　“临风。”黎清浅打断了他，她的目光从妹妹身上移开，落在眼前他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的路，在这里。”
　　她抬手指了指那高耸的山门，又指了指他：“玄石长老的‘磐岳功’，正需要你这样的胚子。
　　把你这一身天赋和蛮力，好好打磨成真正的实力；江湖是很大，但没有实力，闯出去也只是任人拿捏。”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眼神却无比认真，“难道你不想将来，别人提起你骆临风，不再是‘骆老爷的儿子’，而是真真正正、凭自己拳头打出来的名号吗？”
　　骆临风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黎清浅的话精准地捅到了他心窝子里；他离家出走，不就是厌倦了家族的光环和束缚，想证明自己吗？玉霄剑宗，确实是条捷径，甚至是条康庄大道。
　　黎清浅看着他挣扎的神色，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朋友间的真诚：“留下吧。把你那随性的性子收一收，好好学点真本事。将来在江湖上，我若遇到麻烦，还指望能报你‘骆大侠’的名头吓唬人呢。”
　　“我们，”她看着他向他拜别，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信任，“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骆临风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胸腔里那股躁动不安的热血，似乎渐渐沉淀下来；他不再犹豫，猛地抬手，一拳轻轻捶在黎清浅的肩头——力道控制得极好，带着熟稔和承诺。
　　“行！那你可等着！”他扬起下巴，又恢复了那副带着痞气的自信模样，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斗志，“等小爷我神功大成，必定名震江湖！到时候，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不然……不然小爷我就……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念叨，烦死你！”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担忧、不舍、鼓励与约定，都融在了这笑容和那轻轻一拳之中。
　　最后，黎清浅的目光落在了始终静立一旁，仿佛与周围离别情绪隔绝的慕容芷身上。
　　慕容芷迎着她的目光，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她向前一步，用她那特有的、清晰而缺乏起伏的语调开口：“我想跟你同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骆临风，补充道：“江湖环境复杂，多一个具备些许战斗与分析能力的同行者，可以保证生存与任务；综上所述，我随你同行，是目前情况下最合理的选择。”
　　黎清浅唇边的笑意加深，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那这一路，就继续有劳慕容姑娘了。”
　　“黎姑娘，请多指教。”慕容芷也微微颔首。
　　黎清浅与慕容芷并肩，沿着青石台阶缓缓下行。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黎姑娘，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