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漂流与残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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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意识如同沉在墨海最深处的一粒微尘，飘荡，起伏。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一种缓慢的、被包裹的窒息感。
一些破碎的影像如同深海鱼类的荧光，偶尔划过：
暗红色的“万千之眼”在崩溃中旋转、碎裂。
赵启明那张枯槁而疯狂的脸。
营养液舱体中那些痉挛的“节点”。
冰冷而充满诱惑的“礁石低语”。
夜澜沉睡的容颜……
秦青在控制台前苍白的脸……
武振雄染血的怒吼……
这些画面交织、碰撞，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和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温暖的金色光芒，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阳光，微弱却执着地照耀进来。是那枚“基石”碎片。它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散发着稳定的暖意，驱散着入侵的寒冷和混乱，护住意识核心最后一点清明。
紧接着，另一股更加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带着担忧和急切的金红色暖流，从意识最深处渗出，如同细小的溪流，与那金光汇合，一起温暖着他几乎冻僵的“灵魂”。
是夜澜……即使在他自己都深陷沉睡的时候，那点残存的、守护的意念，依旧在努力回应着他，试图拉住他。
在这双重温暖的包裹下，沐笙的意识开始艰难地凝聚，试图从黑暗的深海中上浮。
他感觉到了身体的知觉——冰冷的海水，沉重的抗压服，无处不在的巨大压力，以及……腰间安全缆绳传来的、稳定的牵引力。
他没有被冲散！缆绳还连着潜航器！
求生的本能被唤醒。他努力活动僵硬的手指，摸索到抗压服上的推进器控制钮，用尽力气按下。
微弱的推力传来，帮助着缆绳的牵引。上方，似乎有光亮。
一点，又一点……他向着光亮挣扎。
“咕噜……咳咳咳！”
当他终于冲破海面（或者说，被拉回潜航器底部的工作舱），海水从面罩边缘涌入，呛得他剧烈咳嗽。气闸快速关闭，海水被排出，舱内灯光亮起。
“沐笙！醒醒！坚持住！”秦青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和另一名队员正手忙脚乱地帮他卸除抗压服。
沐笙大口呼吸着干燥（相对而言）的再生空气，视线模糊地看着周围。章鱼躺在旁边的担架上，昏迷不醒，但胸口有起伏。水母半跪在一旁，脸色苍白，手臂上有擦伤。潜航器内部灯光闪烁，警报声此起彼伏，显然刚才的冲击让这艘先进的潜航器也受损不轻。
“我们……出来了？”沐笙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出来了！但蜂巢……塌了！引发了局部海床崩塌和剧烈湍流！‘蛟龙-7改’受损，推进系统效率下降百分之四十，声呐和部分外部传感器损坏！我们正在上浮，但速度很慢！”秦青语速极快，一边检查他的生命体征，“你怎么样？脑波活动刚才混乱得吓人！”
沐笙摇摇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赵启明……死了。蜂巢失控崩溃……但‘礁石’……可能还在。”
他简要将蜂巢内部见闻和赵启明的疯狂理念说了一遍，听得秦青和老陈（通过内部通讯）目瞪口呆，脊背发凉。
“‘礁石’……未知文明造物……意识扭曲放大器……”老陈喃喃道，“原来‘心源计划’的扭曲根源在这里！‘熵’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邪恶的东西之上！”
“我们必须把这个情报带回去！”秦青坚定地说。
潜航器在深海中艰难上浮。外部监测显示，下方的海床还在持续震动，浑浊的海水中夹杂着大量的金属残骸和……一些难以名状的有机物质碎片。蜂巢的毁灭，似乎释放了它内部积存的一些可怕东西。
数小时后，“蛟龙-7改”终于破开海面。外面是漆黑的夜空和汹涌的海浪，风暴似乎刚刚过去。潜航器受损严重，无法长距离航行，只能发出紧急求救信号，等待“山猫”安排的接应。
在等待救援的漫长时间里，沐笙躺在简易床铺上，忍受着头痛和浑身骨头散架般的酸痛，整理着思绪。赵启明灌输的那些冰冷“真理”的碎片，依旧如同毒刺般扎在他的意识边缘，不时带来一阵眩晕和恶心。但“基石”的温暖和夜澜的微弱回应，如同解毒剂，帮他维持着清醒。
他想起了赵启明的话——“新的观测者候选人”。是因为他的“敏感性”？还是因为他与“基石”（那些反抗的研究员意志）的共鸣？或者，两者皆有？
“礁石”或者其背后的存在，似乎一直在寻找能够承载其“低语”、能够理解并引导其力量的个体。赵启明是一个，但显然他已经彻底异化。那么，“熵”组织内部，是否还有其他的“观测者”或候选人？那个“影子”，是否就是其中之一？
蜂巢被毁，无疑是重创了“熵”的一个重要根基，尤其是打断了他们利用“礁石”直接观测和影响“源海”的渠道。但“礁石”本身可能还在深海某处，“熵”也可能还有其他类似的设施。而且，他们通过“共鸣者”测试完善的“反逻辑框架”武器，恐怕已经成型。
战斗远未结束，甚至可能因为这次打击，而变得更加激烈和不可预测。
第二天黎明时分，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中型运输船接到了他们。回到相对安全的船舱，沐笙才得知，在他们深潜期间，外界也发生了几起不同寻常的事件。
“山猫”传来的信息显示：位于欧洲和北美的两处与“辉光”有隐秘关联的生物科技公司，在同一天凌晨遭到不明身份武装人员的袭击，部分研究数据被毁，但也有些关键设备被转移。袭击者手法专业，现场几乎没有留下有用线索，但“山猫”的情报网捕捉到了一些与“熵”行动模式相符的迹象。
“他们在转移？还是销毁证据？”秦青分析。
“也可能是在回收资源，集中力量。”沐笙看着情报摘要，“我们毁了他们的深海‘眼睛’，他们肯定会有所反应。接下来，要么蛰伏，要么……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他心中隐隐不安。“熵”的目标是“格式化”人类与“源海”的连接，实现他们扭曲的“进化”。深海蜂巢可能是他们计划的关键一环，但未必是唯一一环。他们一定还有备用方案，或者……更直接的暴力手段。
运输船在数日后抵达一个秘密港口。沐笙等人被迅速转移回“镜廊”基地。章鱼被送入重症监护，情况稳定但需要长时间恢复。沐笙自己接受了全面的检查和心理评估，确认没有遭受不可逆的意识损伤，但医生警告，那些被强行灌输的“礁石低语”残留，可能会在今后带来间歇性的精神困扰和认知风险，需要持续观察。
回到基地核心，沐笙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夜澜。
医疗舱内，夜澜依旧静静沉睡。但沐笙走近时，敏锐地发现，夜澜的手指似乎比之前更放松了一些，监测屏幕上，代表基础脑波活动的曲线，似乎也多了几丝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波动。
他握住夜澜的手，低声将深海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说到赵启明的疯狂，说到“礁石低语”的侵蚀，说到自己几乎被同化的危险，说到最后那守护的温暖……
“澜哥，你感觉到了，对吗？”沐笙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你又救了我一次。”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夜澜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
虽然力道微弱得几乎像是错觉，但那明确的、回应般的触感，让沐笙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夜澜的眼睛依旧紧闭，面容平静。
但沐笙知道，那不是错觉。
深海中那场生死搏斗，不仅摧毁了敌人的一个巢穴，似乎也……刺激了夜澜深度休眠的意识。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虽然微小，却无比真实。
沐笙看着夜澜沉睡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忧虑，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必须保护所爱之人和这个世界的坚定。
他拿出那本从深海带回来的、赵启明的烧焦笔记，以及那枚依旧温热的“基石”碎片。
“我们找到了源头，澜哥。”他低声说，“接下来，就是找到‘礁石’本身，找到‘熵’所有的巢穴，然后……彻底终结这场噩梦。”
“你要快点好起来。最后的战斗，我们需要一起。”
窗外，夜色渐深。但“镜廊”基地的灯火，彻夜未熄。
新的情报分析和行动策划，已经开始。
第九十四篇万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漂流与残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