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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捡到一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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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雪又下大了。
林念慈撑着把伞,拐过路口的老槐树,一阵喧闹声让他停下了脚步。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成一圈,推搡着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被欺负的那个小孩寡不敌众,被其他几个大孩子按在地上起不来,眼睛里迸射出凶狠的光,犹如被擒住的野兽,拼死挣扎。
林念慈看到这场景不免皱眉,他快步上前呵斥一声,“你们在干什么?放开他。”
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见是个陌生的大人,顿时作鸟兽散,转眼就消失在巷口。
林念慈蹲下身,朝还趴在地上的孩子伸出手,“没事了,起来吧。”
那孩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这一起身,林念慈才看清他的模样,大冷的天,只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黑色薄外套,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脚上一双破旧的解放鞋,鞋头已经开裂,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林念慈轻声问道。
小孩低着头,一言不发。
沾着碎屑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露在外面的耳朵上,布满紫红色的冻疮。
该不会是个没人管的小孩吧?
光天雪地,天寒地冻,林念慈看着漫天大雪,心头一软。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外面。
“先跟我回家吧。”他叹了口气,手上的伞向小孩倾斜。
推开家门,暖意扑面而来。林老爷子正靠在床头打盹,听见动静睁开眼,目光落在林念慈身后的孩子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
“小邝?”林老爷子叫出了小孩的名字。
邝野抬起头,走到林老老爷子的床边站好,他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男人是林爷爷家的。
“爷爷,你认识他?”外面风吹了进来,林念慈把门关上。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哎,认识,邝长生的儿子。”
邝长生这个名字一出来,林念慈就大概猜到邝野是什么情况了。
这个邝长生是村里一个出了名的赌鬼,游手好闲,赌博成性。前几年,把他爹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一夜输光了,活生生把他爹妈气死了,就连老婆也跑了,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就这样,邝长生也不收手,还沉迷于赌博,幻想一日暴富,把之前输掉的全部赢回来。
林念慈在北京都听说了,没想到他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老爷子眼睛不大好了,邝野凑过来,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邝野身上还带着伤,老爷子急了,“怎么回事?你爸又打你了?”
邝野双眼注视着老爷子,摇摇头。
林念慈没有多说,只是把邝野带到浴室,“先去洗洗,我给你上点药。”
浴室里,林念慈拧开水龙头,调试着水温,“先洗手,我去给你拿毛巾。”
热水温度刚刚好,但是对邝野来说太烫了,他的手刚伸过去,手上的冻疮就痛了起来。
邝野像感觉不到痛一样,面不改色地洗着手,用力把手上的污渍搓掉,他不想让林爷爷的孙子嫌弃他。
他从自己房间取来一块崭新的毛巾,等邝野洗完手,林念慈把盆放上去,接了一盆热水,他把手上的毛巾递给邝野,“用这个擦把脸。”
邝野看了一眼洁白柔软的新毛巾,没接,他终于在林念慈面前开口,“我家里有毛巾,用手捧着水洗就行了。”
林念慈不由分说地将毛巾塞进他手里,“用吧,反正家里有。”
邝野的手指揉搓着毛巾上的软毛,看着林念慈走出浴室。
等他洗干净出来,林念慈已经把药水拿在了手里。
脸上的伤口清晰可见,手上更是布满细小的裂口,穿着衣服的地方看不出来。
林念慈用棉签蘸着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着,有些较深的伤口还在渗血,就连涂药的林念慈都看着一痛,邝野却始终面无表情,连哼都没哼一声。
上好药,林念慈问他,“其他地方还有伤口吗?”
邝野摇摇头。
“小邝,是不是还没吃饭?”林老爷子躺在床上问。
林念慈问他,他不怎么说话,林老爷子问他,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早上热好的早餐,出去一趟已经在桌上凉透了,林念慈把凉了的早餐又热了一遍,他只买了两份,林老爷子吃了一份,现在只剩下一份了。
他把热好的包子和豆浆放桌上,“坐下吃吧。”
邝野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听话地坐下,犹豫了一会,拿起冒着热气的包子慢慢塞进了自己嘴里。
林念慈转身进了厨房,本来他早上不吃早餐也没啥,但是今天一大早去镇上采购,这会肚子也饿得不行。
水烧开,林念慈下了一把面,想了想,又走到客厅,“鸡蛋挂面想吃吗?”
邝野只吃了一个包子,剩下的他不知道林念慈吃了没,自己不敢吃。
他从昨天就没有吃过东西,这会听到林念慈问,他很想吃,却只克制地摇摇头,“我吃饱了。”
林念慈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包子和豆浆,“这是你一个人的,全部吃了。”
看着邝野重新拿起包子,他才又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一碗面被端到了邝野面前,金黄的荷包蛋卧在面上,格外诱人。
“煮多了,帮我吃点。”林念慈说得云淡风轻。
邝野知道林念慈是骗他的,却还是低下头,安静地把面吃得一干二净。热乎乎的食物下肚,冻僵的身子终于暖和过来。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好?邝野偷偷抬眼,看着对面细嚼慢咽的林念慈。他满脑子都想着这个问题。
邝野不是没有遇见可怜他的人,村里人有时看见他实在可怜,也会给他一口饭吃,但是林念慈为什么也要对他这么好?
林念慈吃面斯斯文文,邝野都吃完了,他还剩下大半碗面。
邝野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干巴巴地坐在凳子上等林念慈吃完。
林念慈吃着面,也在思考拿邝野怎么办,他余光中看着邝野身上破破烂烂不能防寒的衣服和拘谨的表情,心软了几分。
还是给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让他回家吧。
林念慈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养成了勤俭节约的性子,他也是个念旧的人,之前穿过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收纳在衣柜里。
他估计了一下邝野的身量,从衣柜找出一套初中的衣服。
“去浴室洗个热水澡暖和暖和。”
邝野这一次没有推脱,接过林念慈的旧衣服,跟着他去浴室。
林念慈跟他说了一下怎么放热水,又告诉他哪个是洗头的,哪个是洗澡的,看他听明白了才退出浴室。
“小邝,浴室的拖鞋随便穿哪一双都可以。”林念慈关上门才想起没给邝野拿鞋,他又找出一双旧板鞋和一双新袜子。
浴室里,邝野盯着地上的两双凉拖,一双黑色的,略显陈旧。一双灰色的,很新。
邝野想了一下,穿上了那双黑色的。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邝野第一次洗得这么仔细。他拿起换上的衣服闻了闻,上面有樟木的气味,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这个澡洗了很久,久到林念慈都有些担心,正要敲门时,门开了。邝野换上了干净衣服,手上拿着那堆脏衣服。
“衣服放洗衣机里吧,等下我一起洗。”林念慈不放心老爷子一个人在家,毕业刚赚到钱就把家里该买的电器都买了。
邝野往后一缩,“我拿回去自己洗。”他的衣服早就脏得不成样子了,洗衣机很贵,不好意思弄脏林念慈的洗衣机。
林念慈问他,“你怎么洗?”
“手洗。”邝野又补了一句,“我从小就自己洗衣服。”
林念慈看着他冻裂的手,直接拿过那堆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那还不如洗衣机洗。”
邝野着急地想阻止,谁料林念慈直接盖上机盖,启动了洗衣机,“别动,已经开始洗了。”
看着邝野还湿着的头发,林念慈拿出吹风机,“过来吹头发。”
林念慈没问他会不会用,自己拿着吹筒往他头上吹。
热风袭来的瞬间,邝野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林念慈发现了,把吹筒拿远一点。
“衣服要洗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帮你晾好,你后天来拿吧。”
邝野终于找到机会对林念慈说了一声“谢谢。”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衣服……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不用还,”林念慈揉了揉他半干的头发,“这些都是我穿不下的,你拿去穿,正好帮我腾出地方。柜子里还有几套,等会儿一起给你带回去。”
当邝野再次走进风雪中时,他身上穿着林念慈的衣服,右手拿着林念慈借给他的雨伞,左手提着一大袋林念慈给他的衣服和药,全身上下已经完全换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