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色永夜曲》雾槲生野

1、关于我。

　　我们的遇见总是寻常的。就像下午要想着吃什么，吉他换弦要怎么操作。
　　很普遍的，在我14岁那年。
　　我是可悲的试验品，她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偶，因为实验而缺失了左眼。我看着她没用发带绾起的头发
　　于是我神经质地开口了，
　　“为什么不用深蓝色的发带束起头发。”
　　我觉得疑惑。因为那个不束头发的怪人掐上我的脖子，她喘着粗气，瞳孔骤缩，俨然一副要掐死我的样子。我能感觉到脖颈处传来激烈的抗议，那化为不可名状的震荡，我苍白绵软的双手抠上她的囹圄。直到鲜血一股一股涌上头颅，我后知后觉她已经放开我了。徒留我在原地呕出蓝色的液体，感受失而复得的心跳，眼前一片一片闪白。
　　后续的事情我无从知晓，因为我下午还有一场实验。对，我算是实验的小老鼠，甚至没有名字，只有代号0036。
　　透明的管子连接我的躯体，输送或者抽取我早已被蓝色液体替代的血液。我的胸膛因为痛苦紧缩，在电流的作用下挺起又跌回床板。
　　我知道他们的目的，这个世界崩坏却在诡异的常理中运行一年又一年。而他们需要我，需要我能做到的一切。
　　这就是拯救之道，他人的拯救之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人的拯救之道里面有我的一部分。
　　是因为我特殊的基因吗。不被异能影响的感知吗。我都清楚，那时我也清楚那个怪人不想为人所知的发带的秘密，也知道提起这件事会发生的后果。其实我巴不得她在那时掐死我，让我不要再次面对冷冰冰的仪器。说起来那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她给了我名字，不过我不喜欢。
　　上位者们总是这个样子，今天给你名字，迫使你成为那个代号后的物什，明天就把你丢掉，让你无家可归。
　　就像现在这样。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逐渐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这一定又是那群老东西的阴谋，有一点什么新的研究成果就要往我身上试一试。我开始认不清自己了。直到有人说——
　　“塔，到这儿来。”
　　那声音听起来一个还算和蔼的女人，在手术台旁的镜子的反射下，我看出她的眼底含着慈爱却透露着冷漠与隔阂。她知道我的名字，不是代号不是讨厌的人施舍给我的，仅仅只是一个属于我的名字。我想要了解她。在过去，我一定见过她。
　　我见过她，就像人在梦里会觉得经历过某些场景，意义呢？
　　意义是为了更好的套近乎。于是我笑了，抿起唇。拔掉了身上的管子，在所谓的梦，我不会痛的，起身朝她走去。
　　“好哦。”甜美的腔调一直是我的特殊手段。可以很好的伪装成傻子，让他人放松警惕。
　　蠢货们。
　　到地方后刚才那个还算凑合的蠢货开口了：“呐，我们今天理应当做一些特殊的活动。你们有人尝试过中世纪的册封仪式吗。”
　　她笑了，眉眼弯弯，我看不出这是透露着真情还是假意。我学着其他孩子，张嘴喊着“没有。”
　　“经历册封仪式就是真正的骑士了，当然了，我们今天只是做游戏，有谁想要试一试吗。”她的语气过分平和，哪怕是疑问句也被她说的像肯定句一样，我觉得这很诡异。诡异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这一群我没见过却格外熟悉的孩子，我几乎可以说出他们的名字。
　　“我，我。”我旁边的孩子举起了手。
　　于是长者从长袖里抽出一柄长刃，在那个孩子的肩上拍拍，指导着：“这个时候你应该单膝跪下来哦。”她笑嘻嘻地照做，我看见她的头发倏地变白，肩膀的白色布料被融化，斜楞楞的融入她与布料一般雪白的肩。我差点惊呼出声，旁边的亚裔孩子急忙捂住我的嘴。
　　她笑容不减：
　　“现在，你已经是一名骑士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回头看向那个捂我嘴的男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没有回答我，自顾自地上前接受册封。只不过他这次是侧腰有了融化的痕迹。
　　一个又一个。
　　已经有一大半的孩子头发瞳孔都变成纯白色，看起来失去了特征，只是统一的诡异统一的工厂廉价人偶。
　　不。
　　不应该这样，出于本能的，凭借着天生的白色头发我混入其中，浅紫色低饱和的瞳孔很好伪装。只要不去看她的眼。
　　不要看祂的眼。
　　“马上要到下一轮游戏了，准备好了吗。”
　　中场休息，我和他们一样回到了那个我没见过却格外熟悉的寝室。
　　很熟悉的陈设，白色的一切笼罩着我们，我看见他们，那群孩子，像是融入这纯白的背景。我的眼睛是唯一的异变。
　　真奇怪。
　　我对这种磨灭人多样化发展的行为发出谴责，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性格经历不同，最基本的样貌也应该遵崇原本的最初的野性。而不是像如今这样。
　　犹如工厂任人摆弄的劣质玩偶，失去身份，失去名字，失去本征。
　　所以我是独特的。
　　我理应是独特的。
　　“这样想可不对哦。”第一个接受册封的女孩子搭上我的肩，“我们都活过，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过也对，新来的是没办法理解这些。我是爱伦薇尔，是这里的第一个孩子。我将带领你熟悉这一切，请多关照哦，”
　　我看着她启唇吐露出令我胆寒的四个字
　　“——厄塔琳德。”
　　我刚想追问缘由，刺耳的铃声就提醒着我下一场活动的开始。
　　捉迷藏。
　　好简单的游戏，我对此没什么兴趣。直到那女人的手搭上我的肩。我没回头，一种带有恐惧感席卷全身，我甚至已经感受到血液的腥味，却强行镇定下来。
　　是她发现我没有接受“册封”吗？
　　她看到我的眼睛了？
　　她只是开口：“你愿意作为寻找他们的人吗。”
　　又是熟悉的伪装成疑问句实则是肯定句的语气，我不置可否，默默答应下来。
　　然后冰冷的泛着寒光的兵器贴紧我的颈动脉，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我极力掩饰不断抖动的双腿，轻轻地，用手指握上刀片。
　　她说：“好哦。”语气熟悉，却又陌生的想不起来。
　　我握刀的手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