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案件簿》happykuain

17、第 17 章

　　黑暗。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入骨髓。
　　顾遥在混沌的梦境中沉浮。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条阴暗潮湿的地下管道，污浊的水流没过头顶，窒息感如影随形。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只有自己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在无尽的甬道中回荡。
　　恍惚间，场景扭曲变幻。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边站着那个她曾无比熟悉、交付过全部信任的身影——沈冰。她们背靠背，如同以往无数次任务中那样，彼此守护，枪口一致对外。
　　“别担心，有我。”沈冰的声音低沉而可靠，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可下一秒，温暖的承诺骤然变调！那声音变得冰冷、扭曲，充满了嘲讽！
　　“砰——！”
　　不是敌人的子弹，而是来自背后的、毫无预兆的、撕裂一切的剧痛！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沈冰冷漠的侧脸和手中冒着青烟的枪口，那双曾盛满信任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残忍的快意。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嘶哑破碎的声音。
　　没有回答。只有沈冰转身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和周围战友中弹倒下的闷响与惨叫。血泊蔓延，冰冷刺骨，将她彻底吞噬。背叛的痛楚远比子弹更致命，几乎将她的灵魂撕碎。
　　绝望的深渊中，她不断下坠，下坠……就在意识即将被冰冷和黑暗彻底湮灭时，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突然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绝望幻象，精准地握住了她冰冷下坠的手腕！
　　那力量并不强悍，却带着一种异常执拗的、不容置疑的温暖和坚定。她艰难地抬头望去，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清澈的、盛满了担忧和专注的眼睛，正牢牢地凝视着她。是……林笙？
　　那只手紧紧抓着她，试图将她从冰冷的深渊里拖拽出去。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顺着相握的手腕，一点点渗入她几乎冻僵的躯体。
　　“别放弃……”一个声音轻轻响起，不像沈冰那般铿锵，却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宁静力量，“……我在这里。”
　　黑暗中，那只手和那双眼睛，成了唯一的光源和锚点。她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握回去，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
　　剧烈的咳嗽将顾遥从梦魇中拽回现实。她猛地睁开眼，胸腔因窒息感而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左臂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她现实的处境。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苍白的天花板，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落在床边。
　　林笙正伏在床沿，似乎因极度疲惫而浅眠。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柔和地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纤长的睫毛和略显苍白的脸颊。她的一只手还轻轻搭在床沿，距离顾遥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很近。
　　顾遥的目光落在林笙沉睡的脸上，梦境的残影与现实重叠——那双清澈专注的眼睛，那只温暖坚定的手……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地收缩了一下，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梦魇带来的惊悸、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一丝……因那梦境中的“救赎”而产生的、连她自己都试图否认的动容。
　　她迅速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惯常的冰冷将自己重新武装起来，却发现自己心跳的节奏依然有些紊乱。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副局长在医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看到顾遥醒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顾，你终于醒了！”副局长快步走到床边，语气关切，“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这次伤得很重，必须绝对静养。”
　　林笙被说话声惊醒，猛地抬起头。看到顾遥清醒的目光，她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询问，但看到副局长在场，又立刻抿紧了嘴唇，只是用关切的眼神紧紧望着她，悄悄坐直了身体，拉开了些许距离。
　　“我没事。”顾遥的声音沙哑干涩，她试图撑起身子，却被剧痛和医生的眼神制止了。她看向副局长，眼神迅速恢复了工作中的锐利和冷静，“情况怎么样？‘种子’……和目标？”
　　副局长脸色沉了下来，叹了口气：“涵洞搜索完成了。发现了血迹和搏斗痕迹，但目标和那个银色储存箱……消失了。泄洪渠下游搜索也没有结果，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尽管早有预料，顾遥的心还是沉了下去。线索又断了。
　　“周教授那边的线索也断了。”副局长继续道，“他的办公室和住所都被专业手法清理过，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对方手脚非常干净。”
　　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压抑得令人窒息。
　　“但是，”副局长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凝重起来，“技术队从你带回来的、从那个黑衣‘清道夫’身上取到的弹头残留组织样本中，提取到了一点东西。”
　　顾遥和林笙的精神同时一振。
　　“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微生物涂层，具有极强的生物相容性和信号屏蔽特性。这种技术……目前已知只有一家机构在研发，并且处于高度保密状态。”副局长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心象科技’，前沿生物防护部门。”
　　终于！一个明确的、指向性的证据！虽然无法直接定罪，但足以将怀疑的矛头牢牢锁定！
　　顾遥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仿佛重伤的身体也无法禁锢那股迫人的气势。
　　“林博士，”副局长看向林笙，“关于周教授提到的‘教堂’和‘回声’，以及那个特殊的生物节律信号，分析有进展吗？”
　　林笙立刻进入状态，汇报语速清晰平稳：“‘圣约拿堂’的地下结构确实特殊，其产生的‘七重回声’现象需要极其精确的声波频率触发。我尝试将捕获的那个特殊生物节律信号进行声波转换模拟，发现其谐波频率与触发‘七重回声’的最佳频率有高度重合。这绝非巧合。我推测，‘回声’很可能是一个双重隐喻：既指代地点（圣约拿堂），也可能指代一种利用特定生物节律作为密钥的触发机制。”
　　这个发现至关重要！它将玄妙的“回声”与可验证的科学技术联系起来了！
　　副局长眼中闪过赞赏的目光：“很好！接下来的调查重点很明确：第一，严密监控‘心象科技’及其关键人员，尤其是生物防护部门；第二，继续深挖‘圣约拿堂’和‘回声’机制的奥秘；第三，全力搜寻‘候选者S’的下落，她是破局的关键。”
　　他看向顾遥，语气严肃：“小顾，你的任务是安心养伤。这次行动，我会让王队暂代队长职责，林博士继续提供核心技术支援。”
　　顾遥眉头紧蹙，刚要开口拒绝，副局长抬手制止了她。
　　“这是命令！”副局长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不希望看到你倒在工作岗位上。有些事情，急不得。等你好些了，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他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和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顾遥和林笙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顾遥靠在床头，脸色因刚才的情绪波动和谈话而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却依旧执拗地盯着天花板，显然不甘心就此被排除在行动之外。
　　林笙默默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动作自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顾遥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润湿了干涩的喉咙，也稍稍缓和了紧绷的情绪。
　　顾遥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润湿了干涩的喉咙，也稍稍缓和了紧绷的情绪。
　　她正想继续追问案件细节，却忽然感觉到自己放在被子外的右手手背上，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触感——是林笙的指尖，正似有若无地、轻轻拂过她手背的皮肤，带着一点微凉的暖意。
　　这个过于亲昵且突如其来的小动作，让顾遥身体瞬间僵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缩回手，却因动作牵动了伤口而闷哼一声，眉头蹙紧。
　　林笙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僵硬和抵触，收回手，语气自然地像在陈述一个观测事实：“刚才副局长在，没好意思说。你昏迷的时候，生命体征监测仪显示，每次我试图把手抽走，你的心率都会出现异常波动。”她微微歪头，看着顾遥瞬间绷紧的侧脸和开始泛红的耳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看来，顾队长的潜意识里，对我的‘现场技术支持’依赖度相当高啊。”
　　她的话听起来像在分析数据，但那双含笑的眼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却精准地戳破了顾遥试图维持的冷静和疏离——你昏迷时很依赖我，我知道。
　　顾遥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苍白的脸颊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她猛地抿紧唇，几乎要把脸完全转向另一边，窘迫和被抓包的慌乱让她周身的气场更冷了几分，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的内心。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昏迷中竟会有如此……不设防的反应。
　　“那是……神经反射……无意识行为……”她试图用生硬的学术字眼辩解，声音却因心虚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林笙见好就收，不再“为难”她，语气恢复了些许正经，但依旧柔和：“好，是神经反射。”她从善如流地点头，眼神里却盛满了“我才不信”的笑意，“所以，为了保持‘反射’稳定，副局长说得对，你需要休息。只有你好起来，我们才能……”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更中性的词，却带着笃定的意味，“……继续推进。我可不想下次‘现场采样’的时候，最重要的‘样本’因为体力不支而失效。”
　　顾遥沉默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有些泄气地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坚持。只是那悄然放松下来的肩线，和微微呼出的一口长气，透露了她内心的妥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看穿后又无力反驳的微妙安心。
　　林笙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她知道，让这样的人完全停下来是不可能的。但至少，此刻，她们之间那种紧绷的、仿佛随时要断裂的弦，暂时松弛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渐渐明亮起来，温暖地洒在病房内。线索虽未断绝，敌人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
　　但此刻，她们之间，那种因共同历经生死而产生的、复杂而深刻的羁绊，在林笙聪明的“逗弄”和顾遥无奈的“妥协”中，悄然生长，如同穿透裂缝的阳光，成为照亮彼此前路的一缕温暖而真实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