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泥之主》寒兔蹲江雪

1、上

　　几年前，人类在海岛的山顶发现了一块石碑，和一口被封住的井。石碑上的字迹被时间侵蚀，隐约能看见“天外”“神明”“永生”等相关字眼。狂喜的人们试图解放井，意外打开了封印，一瞬间，污泥状物质从井内喷涌而出，地动山摇。附近的人类来不及逃跑，离得近的直接被包裹、固化，离得远的、稍微沾染上的人类被劣化，变成怪物。
　　“后来这件事平息，人类再去那里，发现周围地形改变，露出了石碑底部被掩埋的警示……”
　　“爱丽丝，你说上面写的什么？”金发的青年双手托腮蹲在我面前，眼睛里兴致盎然。
　　“‘基因污染，禁止靠近。’”我拍了拍裙子上落的蛋糕屑，“再讲一次，我不是爱丽丝。”
　　“可是你现在就跟我的爱丽丝长得一模一样，亲爱的神明~”青年从椅子上抱起我，走出这间采光过分明亮的屋子。
　　这是一个实验室，进行着关于永生的研究。抱着我的家伙是实验室的投资人，他的目的是用研究成果给生病的女儿治病。
　　在外面有一群人在等着我们。前面几个，留着胡茬，抽着烟的人是雇佣兵头领。穿着白大褂，带着胸牌的人是实验室管理者。
　　青年一一指着给我介绍，不厌其烦地介绍，第28次介绍。他最后指着自己，“我，这个世界最有钱的人，爱丽丝只需要记住‘有钱’就好。”
　　我点点头，指了指雇佣兵“2号”，又指指管理者“3号”，最后指向他“4号”。
　　“1号是谁?”管理者推了推眼镜。
　　“1号在井底。”我想起来那个陪伴我很久，灵魂闪闪发光的青年。

　　人类因为某种需求，召唤了井。在发现井并不会帮他们达成所愿，反而在逐渐摧毁人类后，他们又准备毁掉井，于是召唤了我。我本来是在时空中自由飘荡的意识，被召唤仪式强行锁在这个星球，和井绑定在一起。
　　人类给这种物质命名为“污泥”
　　【基因污染者】
　　唤我“污泥之主”
　　【污染之神】
　　虽然这种物质来自我的故乡，但我并不能控制，也不能抹除由井带来的影响。
　　我告诉他们，只有从内部才能毁掉井，才能杀死和井相链接的我。
　　于是，最勇敢、强大的人主动进入了井。他有着璀璨的灵魂，和坚定的意志。但是他也不能摧毁井，外面的人类只能立下封印，并警示其他人不要再靠近。
　　我日复一日地注视着勇者与污泥战斗，直到他的身体逐渐磨损、被同化，他灵魂的光辉逐渐暗淡。我喜爱着他的灵魂，于是我转化了他，比被污泥劣化更高级别的转化，他成为我的眷属，同我一样永生不灭，直到井被破坏，直到我消亡。
　　外面的污泥大部分已经被消灭，但仍有小部分辗转留存下来，甚至有人类在故意保留。我疑惑地向1号提问，他沉默了许久，告诉我——
　　“这就是人类的欲望，欲望召来了你们，
　　【灾难】
　　欲望不会停止。”

　　几百年后，欲望导致的灾难再次上演，我本来打算安稳地和1号待在井底，等着又一个勇者前来，但是我再次听到了召唤，来自灵魂的呼喊。
　　金发人类幼崽被她的母亲死死护在怀里，但仍抵不住污泥的固化，她们慢慢变成塑像。
　　“救救我们......神明大人......”虚弱但闪亮的灵魂，我拒绝不了。
　　我跟1号讲了我的想法，他倚在剑上，看着我人类幼崽模样的拟态，点点头。
　　我出现在附近的人类聚集地，在被金发青年一把抱住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的由来，以及我是来帮助他们的。然后我就被带进了实验室，在这里面，我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污泥，是这最初那一批，经过几百年来留存下来的污泥。
　　他们研究了我，但是就像对污泥的研究一样，并没有什么结果。
　　“准确来说，是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比如为什么劣化的人不被杀，就不会死。”青年给我削着苹果，如此纠正道，“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我接着果皮，一点点送进嘴里，点点头。我喜欢这种红红的食物，1号说过他以前最喜欢吃这个。
　　实验没有进展，开放的井是一个很大的威胁。管理者想要井里的深层数据，青年想要摧毁井，两方最终妥协合作，决定共同前往井里。这就是我们聚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是傍晚，暖金色的月亮挂在树梢。穿过各种姿势的人群塑像，我们一起来到坍塌的地下空间，井口就在这里。
　　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树枝和月亮，大家很安静。
　　“这么看着，不像是那么邪恶的东西。”人群有人按耐不住，嘀咕道。
　　一片树叶打着旋儿落下，落到水面上，荡起一圈涟漪的同时，有密密麻麻的气泡从水里浮起，水面开始沸腾，恶臭开始弥漫，某种黏腻、湿冷的感觉攀附上来。
　　“如果失败了，我可以把你们都转化，你们就可以和我一起活着，活到看见井被毁灭的那一天。”我试图安慰他们。
　　雇佣兵抽了抽嘴角，一巴掌糊在我的头上，“唯独不想被你这家伙安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