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好吗》陌上沐烟

5、好累啊！你饶了我吧

　　清晨六点整，宿舍区的起床铃准时响起。雨桉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地起身，叠好被子，拿起床头那本已经被翻得微微起毛的《高等数学精讲》，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开始默读。

　　对床的雨洛翻了个身，把被子蒙过头顶，含糊不清地嘟囔：“还有五分钟...就五分钟...”

　　雨桉抬眼看了看对面床上鼓起的一团，轻轻摇头，却也没有催促。她太了解雨洛了——这个能在数学竞赛中轻松解出难题的学神，却永远无法战胜早晨的困意。

　　六点零八分，雨桉合上书，走到雨洛床边，轻轻拍了拍被子：“该起了，今天早自习是英语听力测试。”

　　被子里的人形蠕动了一下，探出半个脑袋，眼睛还紧闭着：“帮我带个面包吧，我直接去教室...”

　　“不行，”雨桉语气平静却坚定，“你昨天答应过我，要按时吃早餐。”
　　雨洛终于睁开一只眼，看着已经穿戴整齐、连校服领子都一丝不苟的雨桉，长长地叹了口气：“大人，您就饶了我这个凡人吧...”

　　话虽如此，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头发乱得像被狂风席卷过的鸟窝。
　　这是她们成为室友的第三年，也是高中生涯最关键的一年——高三。

　　樟城一中的高三宿舍区永远是安静而紧张的。走廊上少见嬉笑打闹，更多的是捧着书匆匆走过的身影。唯有307寝室，因为雨洛的存在，总比别人多几分生气。

　　“我去，完了完了，物理作业还没写！”某天晚上习后，雨洛一回到宿舍就惊呼道，手忙脚乱地翻找练习册。

　　正在整理错题本的雨桉头也不抬：“我放在你书桌左边第二摞资料下面了。还有，最后一道题你的解法有问题，我标注了另一种思路。”
　　雨洛一愣，随即扑过去抱住雨桉：“你真是我的救星啊！”

　　雨桉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推开，只是轻声说：“下次记得提前完成，高三时间宝贵。”

　　“知道啦知道啦，”雨洛笑嘻嘻地松开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喏，报答你的，校门口新出的抹茶味饼干。”

　　雨桉看着那袋明显违反她健康饮食原则的零食，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这就是她们的日常——严谨自律的雨桉和随性洒脱的雨洛，如同两条平行线，却在这个小小的宿舍里奇妙地交汇。

　　高三的学习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第一次模拟考试后，雨洛罕见地跌出了年级前十。

　　晚自习结束后，她一言不发地回到宿舍，把自己摔进床铺，面朝墙壁。
　　雨桉看着她僵硬的背影，没有立刻开口。她安静地洗漱完毕，然后泡了一杯温牛奶，放在雨洛的床头。

　　“一次的失利不代表什么。”雨桉的声音很轻。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平时不用功，考砸了又这副德行...”
　　“从来没有。”雨桉在床沿坐下，“你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只是...”

　　“只是我不够努力，对吧？”雨洛猛地坐起来，眼睛有些发红，“我知道你们都这么想，觉得我仗着聪明就不认真...”

　　“不，”雨桉打断她，目光平静，“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
　　雨洛愣住了。
　　雨桉继续道：“你有自己的节奏，这没什么不好。只是高三特殊，我们需要在保持自我的同时，稍微适应这个环境。”

　　这是雨洛第一次听雨桉说这么多话。她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你呢？你一直这么完美，不累吗？”

　　雨桉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衣角，这是她少有的小动作。良久，她才轻声回答：“累。但除了学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那一刻，雨洛仿佛看到了雨桉冷静外表下的一丝裂痕。她拿起床头的牛奶喝了一口，然后跳下床，从抽屉里翻出一包薯片：“来吧，今晚我们不学习了，看部电影怎么样？”
　　雨桉微微蹙眉：“明天还有...”

　　“就一晚，”雨洛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偶尔的放松是为了走更远的路，这可是你说的。”

　　最终，那晚她们看了一部关于星际旅行的科幻电影。当画面中的飞船穿越虫洞时，雨洛轻声说：“你看，宇宙这么大，我们的高考只是其中一颗小小的星星。”

　　雨桉没有回答，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
　　高三的日子在试卷和考题中飞逝。宿舍的墙上贴满了知识点便签，洗手间的镜子上用白板笔写着英语单词，就连天花板上都贴着化学方程式——这是雨洛的“创意”，美其名曰“睡前记忆法”。

　　期中考试前夜，雨洛突发肠胃炎，在宿舍里疼得直冒冷汗。雨桉二话不说，背起她就往校医室跑。

　　“放我下来...你自己也那么瘦...”雨洛在雨桉背上虚弱地抗议。

　　“别说话，保存体力。”雨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额角的汗珠暴露了她的紧张。
　　校医给雨洛打了针，开了药。回宿舍的路上，雨洛靠在雨桉肩上，小声说：“谢谢你。”

　　“应该的。”雨桉扶着她，步伐稳健。
　　那晚，雨桉破例没有复习，而是守在雨洛床边，随时准备给她倒水递药。深夜，雨洛从睡梦中醒来，看见雨桉靠在床头，就着台灯的光轻声背诵古文。

　　“桉桉，”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你快睡吧...”

　　雨桉转过头，台灯在她脸上投下温柔的阴影：“马上就睡，你感觉好点了吗？”

　　雨洛没有回答，又沉沉睡去。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模糊地想：这个表面冰冷的室友，其实比谁都温柔。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学校举办了誓师大会。全体高三学生在操场上宣誓，声音震天响。

　　回到宿舍后，雨洛依然兴奋不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觉得好热血！我们要不要也立个flag？”

　　雨桉正在整理刚发下的志愿填报指南，闻言抬头：“比如？’’

　　“比如...”雨洛眼睛一转，“如果我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就继续做室友！”
　　雨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以我们的成绩，很可能被不同的专业录取。”

　　“那有什么关系，可以申请同一间宿舍啊！”雨洛凑到她面前，“怎么样？要不要继续忍受我的闹钟和满地的书？”

　　雨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轻轻点头：“好。”
　　“耶！”雨洛开心地跳起来，随即又想到什么，“那如果我们没考进同一所大学呢？”

　　雨桉思考片刻，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精致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写下几行字，然后撕下来递给雨洛。

　　纸上是一道复杂的数学公式，下面有一行小字：“无论我们在哪里，这个公式的解永远是我们友谊的见证。——雨桉”
　　雨洛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夹进自己最珍爱的漫画书里。

　　“我也会给你准备礼物的，”她说，“等高考结束。”

　　学校给高三学生放了温书假。大部分学生选择回家复习，宿舍楼一下子空了大半。

　　雨桉和雨洛却不约而同地选择留在学校。
　　“家里太安静了，反而不习惯。”雨桉这样解释。

　　“我是怕我妈天天给我炖补品，补过头了。”雨洛笑嘻嘻地说。
　　于是，307寝室成了整层楼少数还有亮光的房间之一。她们依然保持着规律的作息，只是晚上的自习时间缩短了，多了些散步和闲聊。

　　最后一个晚上，两人并排躺在雨洛的床上看星星——透过雨洛贴在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灯”。
　　“紧张吗？”雨洛问。

　　“有一点。”雨桉诚实回答。
　　“我也是。”雨洛翻了个身，面向雨桉，“不过想到是和你一起考，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雨桉在闪烁的星光中微笑：“我也是。”

　　她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彼此平稳的呼吸声，知道明天的考场上，她们不是孤军奋战。

　　就像三年前初遇时那样，一个如光般耀眼活泼，一个如影般沉静温柔，却在彼此的生命中找到了最契合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