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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光之抉择与暗之背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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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曜日之环的瞬间,仿佛穿越了一层温暖的水幕,外界熔岩海的狂暴与灼热瞬间被隔绝。眼前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景。
天空是纯净柔和的金色,没有日月星辰,光芒仿佛源自每一寸空间。大地由温润的白玉般的石材铺就,生长着许多散发着莹莹光晕的奇异植物,有的如琉璃般剔透,有的如火焰般摇曳。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至极、却又温和无比的至阳之力,呼吸间,连沈清弦因激战而损耗的仙元都在缓慢恢复,体内暗伤也被悄然滋养。
这里便是曜日之环的内部,一个至阳之力演化的小世界,宁静,祥和,与外界炼狱般的景象判若云泥。
然而,沈清弦无暇欣赏这奇景,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被这片世界中心的事物所吸引。
在那白玉广场的中央,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的光。它并非刺目的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流淌的、温暖的、仿佛蕴含着生命源初力量的淡金色。它散发出的气息,纯净、浩瀚、至高无上,仿佛是一切光与热的源头,正是她们苦苦寻觅的——太阳精粹!
找到了!
沈清弦心头涌上巨大的喜悦,连日来的奔波、苦战、焦灼,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回报。她快步向那团淡金色的光芒走去。
月清芷也欣喜不已,紧跟其后。
就在沈清弦伸手即将触碰到那太阳精粹的瞬间,一个空灵清越、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意味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身后响起:
“且慢。”
沈清弦动作一顿,猛地回头。
只见光芒流转处,一道熟悉的素白身影悄然显现。云梦辞依旧抱着她那具七弦古筝,立于一株发光的神树之下,衣袂飘飘,恍若画中仙。她目光平静地看着沈清弦,又扫了一眼那悬浮的太阳精粹。
“云前辈?”沈清弦心中讶异,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前辈为何阻拦?”
云梦辞缓步走近,目光落在沈清弦脸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似乎能看透人心:“太阳精粹,确可化解‘蚀魂幽瘴’。”
“那为何……”
“但,此法凶险。”云梦辞打断她,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一丝凝重,“蚀魂幽瘴已与她心脉神魂纠缠,至阳之力入体,虽可焚尽阴毒,却也可能……一并焚毁她的魔元根基,甚至伤及神魂本源。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形神俱灭。”
沈清弦如遭雷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苍白:“怎会如此……”
“阴阳相克,本就如此霸道。”云梦辞淡淡道,“除非……”
“除非什么?”沈清弦急声追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云梦辞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除非,施救者能以自身为媒介,引导太阳精粹之力,在其体内构筑阴阳平衡之桥,徐徐化之。但此举,需对施救与被救者皆有极深的了解与……信任。且对施救者损耗极大,稍有不慎,阴阳失衡,两人皆危。”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你,可愿为她,冒此奇险?”
沈清弦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坚定地迎上云梦辞的视线:“我愿意。”
为了救凛月,她连自身禁制都可冲破,连熔岩海都可横渡,又何惧此险?
云梦辞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些遥远的过往。她轻轻一叹,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既如此,便放手施为吧。我会在此为你护法,隔绝外界干扰。”
“多谢前辈!”沈清弦郑重行礼,心中对云梦辞的感激更深。这位神秘的前辈,一次次在她危难之际出手,虽态度莫测,但似乎并无恶意。
她不再迟疑,转身走向那团太阳精粹。这一次,她动作轻柔而郑重,双手结印,以精纯的昆仑仙元为引,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团温顺的淡金色光芒,将其缓缓牵引而来。
太阳精粹入手,并未感到灼热,反而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滋养着她的经脉。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净化一切的磅礴伟力。
她盘膝坐在白玉广场中央,将太阳精粹悬浮于身前,又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昏迷、但气息因身处此地而略微平稳了些的凛月(月清芷已悄然退至云梦辞身侧),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她需要以自身仙元为桥梁,引导太阳精粹的力量,进入凛月体内,在那被毒素侵蚀的心脉与神魂深处,构筑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如同在悬崖之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沈清弦全神贯注,神识沉入凛月体内,小心翼翼地避开心脉要害,引导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太阳精粹之力,如同最灵巧的绣娘,开始编织那救命的“桥梁”。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精细的过程,对心神的消耗巨大。沈清弦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渐渐发白。但她眼神依旧坚定,动作稳如磐石。
时间一点点流逝。
曜日之环内一片寂静,只有光芒无声流转。云梦辞静立远处,古筝横于膝上,并未弹奏,只是目光幽深地看着沈清弦专注的侧颜,不知在想些什么。月清芷则紧张地攥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那阴阳平衡之桥即将构筑完成的关键时刻,异变再生!
一直昏迷的凛月,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她脖颈处的蚀魂幽瘴黑气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刺激,骤然变得浓稠如墨,疯狂地反扑,甚至试图沿着沈清弦连接的仙元桥梁,反向侵蚀而来!
“噗——!”沈清弦猝不及防,被那突如其来的反噬之力冲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构筑桥梁的过程瞬间被打断!她与凛月之间的仙元连接也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剧烈闪烁!
“不好!”云梦辞脸色微变,素手立刻按上琴弦!
而就在这时,或许是那剧烈的痛苦刺激,或许是体内魔元与至阳之力的激烈冲突,凛月竟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绯色的眼瞳初时还有些迷茫,但瞬间便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以往更加锐利、更加冰冷!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近在咫尺、嘴角染血、脸色苍白、正试图重新稳定那狂暴太阳精粹之力的沈清弦!
以及,沈清弦身后,那个静立抚琴、气质空灵出尘、正欲出手相助的云梦辞!
一个是为她疗伤却引得她痛苦不堪、气息相连的沈清弦。
一个是屡次出现、修为高深、目的不明的神秘女子。
凛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昏迷前听到的只言片语——流云城的谣言,玄天门的逼迫,还有……沈清弦与不明身份强者关系匪浅的传闻……
剧烈的痛苦,被毒素影响的混乱心智,以及那深植于灵魂三百年的、对背叛与离弃的恐惧与敏感,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看到沈清弦与云梦辞之间那看似“默契”的站位,看到沈清弦为了控制那团光芒(她并不知那是救命的太阳精粹)而全力以赴甚至不惜受伤的样子,一个荒谬而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她在和那个女人一起……对付我?她们想借这至阳之力……彻底毁了我?
信任的壁垒,在剧痛与猜忌的冲击下,出现了裂痕。
“沈清弦……你……”凛月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与滔天的怒火,她猛地挥动手臂,体内残存的魔元不顾一切地爆发,强行震开了沈清弦试图重新连接的手!
“凛月!你做什么!我在救你!”沈清弦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震得气血翻涌,又惊又急。
“救我?”凛月踉跄着站起身,绯瞳中血色弥漫,充满了被背叛的疯狂与绝望,她指着那团躁动不安的太阳精粹,又指向云梦辞,“用这东西?和这个女人一起?沈清弦……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你的正道!选择了站在我的对立面!”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沈清弦想要上前,却被凛月周身爆发的、充满排斥与杀意的魔气逼退。
云梦辞的筝声适时响起,一道柔和的音波试图安抚凛月躁动的神魂与魔元,却被凛月视为攻击的前奏!
“闭嘴!”凛月厉喝一声,看都未看云梦辞,目光死死锁定沈清弦,那眼神,冰冷、绝望、带着一种心死的决绝,“解释?三百年前,你可曾给过我解释的机会?”
一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沈清弦的心脏!让她瞬间哑口无言,脸色惨白如雪。
三百年前的旧伤,在这一刻,被凛月亲手血淋淋地撕开。
凛月看着沈清弦瞬间失神的模样,心中痛楚更甚,却化为了更深的戾气。她强忍着心脉处因毒素与魔元暴走传来的撕裂剧痛,最后深深地、仿佛要将沈清弦的模样刻入灵魂般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
随即,她猛地转身,化作一道决绝的黑色流光,竟是不顾一切地冲向了曜日之环的边缘,冲入了那尚未完全稳定的空间壁垒之中!
“凛月!不要!”沈清弦反应过来,惊骇欲绝,想要追赶,却被那狂暴的空间乱流阻挡!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带着满身的伤与痛,带着彻底的误解与绝望,消失在那片扭曲的光影之后。
她走了。
在最需要彼此信任的时刻,因为累积的猜忌、旧日的伤痕与致命的误会,选择了最决绝的背离。
沈清弦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徒劳地停留在半空,怀中似乎还残留着凛月冰冷的温度,耳边回荡着她那诛心的话语。太阳精粹在她身旁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她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庞。
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溅在温润的白玉石地上,如同点点红梅,凄艳刺目。
“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与无尽的痛楚。
云梦辞的筝声不知何时已然停止。她走到沈清弦身边,看着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又望向凛月消失的方向,空灵的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叹息,似了然,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静谧。
“情之一字,自古便是最难的劫。”她轻声道,不知是说给沈清弦听,还是说给自己。
曜日之环内,光芒依旧温暖柔和。
只是那持剑守护的身影,此刻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与光芒,只剩下无尽的萧索与冰冷。
误会已生,裂痕难补。
前路茫茫,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