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且歌》邹王

9、凌夏第一次跟黄浩

　　择日不如撞日，当晚邓蔚然就坐车去见黄浩的朋友——凌夏。

　　她在杭州开着一间民宿，两色蔷薇攀爬上二楼的阳台，一部位缠绕在围墙上，重叠的累累花朵正在竞相开放。

　　红砖白墙院子里外都种满了花，一边一张黑色遮阳伞，一张撑开了一张没有，她进去的时候有几个时髦的年轻女孩子在拍照打卡，桌子上有手冲拉花咖啡，一些即食油炸小食，几份甜点和饮料，在黑色的桌上摆得十分精致。现在科技进步，随处可见拍照分享的人，手机和短视频丰富多样地充斥着人们的生活。

　　前台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她看着我进去，不确定的样子没有先说话，邓蔚然走到前台登记处对她礼貌一笑，“你好，请问这家店主名字是叫凌夏吗？”

　　女孩略有警惕地问，“你找夏夏姐什么事？她有事出去了，要晚点才回来。”

　　“哦。”记者没回答她，转而问，“我没有提前预定，现在还有房间吗？”

　　“有的，你要什么样的？”

　　她动作生疏，操作不太习惯的样子，邓蔚然友善地笑笑，“价格不高不低的，一间单人房。你是新店员？”

　　女孩有点紧张地一直看着电脑屏幕查看房间，抬头对她笑笑，讲话语气快起来，“不是，我也是住这里的。夏夏姐有事不在的时候，我们会帮忙看一下。三楼六楼都有两间单房，三楼一间对前院，一间对着后面，前面要热闹点，晚上对面的酒吧会很热闹，也会吵一点，你喜欢高的还是低的？是要前面还是后面的。”

　　“3楼，后面清净的。”

　　“好的。价格是268元一晚，早餐是十点之前，在一楼。请你出示你的身份证，报一下手机号码。”她猛地想起来似的，“你要先去看看房间吗？”

　　“不用了，我就住一晚。”

　　“好的，押金是一百元，退房的时候退，原路返还。”她腼腆的笑，用手指着大理石台面上三个的牌子，“付款在那里，微信和支护宝都可以，微信付款码旁边的就是店主的微信，你可以加她的微信，她看到就会回，住店和旅游吃饭什么的都可以问，店主很热情的。”

　　店员边说边给她登记好，返还了证件，在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翻找递给她一把钥匙，“你好，这是你的钥匙，请收好你的证件和钥匙。钥匙掉了要扣三十块押金的，前面楼梯上三楼就行了，没有电梯。”

　　邓蔚然心里闷闷的燥，在房间小咪了一下。出去吃晚饭的时候看到店主已经回来了，正在忙着给客人办理登记，经过前台的时候凌夏抬手示意打了个招呼，她回以点头致敬。

　　随便找了个小店吃了碗面条，这里的食物过于清淡，没多少胃口。她想着要问的话散步，在周围转了一圈，都是民宿和清吧。

　　每家的风格差不离都是田园休闲风，院子和墙外种植着很多盆栽，很具农家小院生活气息。像丽江大理厦门这些地方的文艺青年聚集地，回去的时候院子里的小彩灯氛围灯已经打开，黄色的光线在这种夜晚非常浪漫悠闲，柜台还有一对小年轻正在登记。

　　邓蔚然在外面的藤椅上坐下，黑色的小圆桌上有一个扫码牌，只有蛋糕酒类和少量凉菜，调酒类价格均价45左右，不便宜。

　　她点了杯玛格丽特和螺丝起子，一份黄瓜和鱼皮。抬头正好看到凌夏走过来，她很瘦，个子很高，五官深邃鼻梁高且直挺，有点新疆混血的感觉，狼尾层次短发在耳后挑染了几根红，绿，左边前面的头发整齐地别在耳朵后，黑色皮衣里面叠穿背心，胸前一条银色双链挂着一个同色指环。

　　不羁，反叛，独特的艺术潮流，个人特性鲜明。

　　她站在桌子旁边，“邓小姐？你好我是凌夏。”成熟浑厚低调的嗓音，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凌夏。

　　邓蔚然对她笑了一下，开门见山道：“你好，我是邓蔚然，一名记者，你现在要是不忙的话请坐。就像微信上跟你说的，我对黄浩很感兴趣，听说你是她朋友就找过来了。”

　　凌夏坐进她对面的扶手藤椅里。记者扫了桌上的点餐码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说：“我点了自己的酒，你要喝什么随意点，我请。”

　　她没接手机，只是认真的打量她，神情冷淡疏远，很符合她的装扮，“我跟她很多年没联系了。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之类的？”

　　她翘起二郎腿，黑色低跟宽头皮鞋，修长的西装裤面料顺垂高档，适宜服帖地绷紧大腿肌肉，勾露出饱满的臀型和笔直的双腿。

　　凌夏拿出一包烟，“你抽吗？介意？”

　　“不抽，不介意。”

　　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没有涂任何指甲油，食指和无名指各带着两个细圈银戒，她拉了一下椅子，上身正对着她，左手拿烟动作优雅利落，细烟夹在她的指间非常养眼，味道清甜好闻。

　　烟雾弥蒙中，她一句话概括了她们漫长的友谊，“我跟她高中时候就认识了，那时我们是同学，大学时候我们也在同一城市，毕业后见过几次，后来大家各忙各的就分道扬镳了。”

　　凌夏高二的时候就留了短发，那时候她不是为了时尚也不会为吸引眼球表达自己，她只是想省洗发水的钱。

　　一瓶二十厘米高的洗发水，便宜也要三十多，她省了又省，三个月不到就用完了。

　　一个月三百的生活费，她要买学习工具，生活用品，女性用品，和日常吃饭，要非常节约的省着钱才能买夏冬季衣服。

　　她理解她家庭就只能给这么多钱，可她的窘迫也是无处不在的。

　　穿烂破洞的袜子，两双软榻变形的鞋，每顿吃饭时候要避着的同学，宿舍比她每天饭钱都贵的水费，劣质卷纸她都非常珍惜感恩地一小格一小格的用，没有洗衣粉或是更好的洗衣液，一块黄色的肥皂，她感谢有这些便宜实惠的生产商，拯救她节俭得不能再困窘的时期....

　　现在她的一头青丝烦恼不比三千丈少。

　　于是她剪短了头发，一个‘假小子’贫穷自卑的形象。
　　同宿频频打量她夸她有勇气，她们没这个胆子，也舍不得那一头被香氛，护发素，精油，周到精心打理得顺滑蓬松飘逸光亮的黑发。

　　同桌男开玩笑叫她‘凌哥’，后排的男生聚在一起给班里女生打分，她脱出了女生行列，也融不进男生里面，成了独行孤僻的‘男人婆’。

　　周五放学，她在校外面的街上买卫生巾，学校和校门口的小店也有，校门口贵一块五，校内比校门口还贵一块。大街是镇子里大家的街，卖日用品好几家店，学校批发也是在她们家进货。

　　超市灯光明亮整洁，人来人往地买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头顶的音响正放着清甜忧伤的情歌，“你累计了许多飞行，你用心挑选纪念品，你收集了地图上的每一次的风和日历，你拥抱热情的岛屿，你埋葬记忆的土耳其....”

　　歌声里惆怅的飞行，纪念品，土耳其跟她的苦恼相距不止十万八千里。

　　她目光上下游移，在心里比对着同数量不同价格，计算每包里面的每一张是一块几还是两块多，打折拼货的她可以买回去跟同宿分。

　　一首歌听完到“有没有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她还没抉择好买哪个，包装精致图案漂亮的都贵，里面六片就要十三四块，她扫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

　　主要目标是侧边或者视线向下两排的区域，一包日用16片，打折后要十七块八，夜用20片折后价格二十五块九，日用的晚上容易漏，白天也要勤着换，五六块钱的差距，她很不想一下就花出去二十多块，这比她一周饭钱都贵；

　　夜用的白天晚上都能用，少喝点水一早上一下午，加上晚上一天就三片，后面几天量少的时候可以辅助垫纸巾，就可以减少到一天一片。

　　她在抉择取舍的间隙，看到有个穿几十年洗得发白掉线须的破夹克干瘦大爷，在旁边洗漱区和牙膏区来回转悠，时不时站着扭看她一眼。

　　凌夏在别人的注视下颇觉尴尬难为情，情急之下拿了夜用大包的，反正数量多，用不完的下个月可以接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