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住我家的竹马不当人》连江春

25、浮生妖话25

　　街区逐渐安静下来，两层楼的大饭店里，这天所有的宴席已接近尾声。
　　漆黑小径上，一个少女被身侧那人贴心扶住，一路踉跄回到之前举办宴会的包厢，看背影却是失魂落魄。
　　房间里只剩几位平日往来密切的长辈尚未离开。

　　“阿星，你爸爸是不是先回去了？这里还有些没开封的酒水，记得请周阿姨开车帮忙带回去啊。”
　　“哎，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当年还是那么小的一个人呢……”
　　“今天累坏了吧，差不多就早点回家休息了，看把孩子累得脸都白了。”

　　客人们说说笑笑，跟宋南星聊了几句便纷纷告辞，少女勉力打起精神将他们送到楼梯口，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跑了过来，语气有些着急：
　　“阿星，车子出了点问题，不过没事我已经找人来修了，应该很快，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哦。”
　　少女疲惫得点点头，出声安慰：
　　“嗯嗯，谢谢你周阿姨。”

　　中年女人慈祥地笑了笑，便下楼向停车位走去，那里有几个修理师傅正在查看故障。

　　宋南星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脱力般坐下，她刻意忽略了坐在不远处那个瘦高的身影。

　　接近打烊的时间，许是饭店工作人员没想到包厢里还有客人，“啪”的一声，整个房间的电源被切断，只有两侧窗户透进几缕室外昏黄的光线。

　　少女吃了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眼下房间里并不是一种完全的漆黑，她也无力再去找人把灯重新打开，索性就这么坐定等待，然而昏暗中，她感到一个人影在向她靠近。

　　“你要干嘛啊？”宋南星像是瞬间应激，猛地拔高了声音。
　　那少年摆出无辜的表情，伸出手来，摊开的手心上躺着一朵浅白色的落花，他的声音收敛得很轻：
　　“我也可以送你这个，好么？”

　　视线里莹白花瓣似在颤抖，上面好像还挂着夜里凝起的点点露珠，少女突然感到呼吸困难，眼前的景象因眸光湿润而逐渐模糊，她的声线却极稳：
　　“你凭什么可以？”

　　宋南星说完便移开目光，室外黯淡的光线勾勒出她温润的眉眼，辰渔心口一滞，不由分说牵起少女搭在桌面的手。
　　那只手腕纤细素净，腕骨微微突出，宋南星挣脱不开，只能忿忿瞪着身侧那人。

　　无视少女的抗拒，辰渔郑重地取出个物件仔细戴在她的腕间，停顿片刻，方才那朵落花也被放在宋南星手心，同时少年不驯的语调在昏暗中响起：
　　“你若是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好好配合我，明白么？”

　　宋南星五指虚拢，指间那朵山茶花冰冷轻盈，她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生怕将某种最纯净的东西弄坏。
　　视线下移，自己原本空荡的腕间一条漆黑的细绳存在感极强，中间坠着枚珠光色的椭圆形物件，在黯淡的房间里泛着荧光，像是海底深处精致的贝母。

　　“这是用来控制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瞧着眼前多余的物品，冷淡开口。
　　“你想多了……”辰渔难得温柔回答，那本是一件于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但少年心知为利用眼前这人，两三分的情意需得作出十分。
　　况且，一想到宋南星身上已然多了处属于自己的印记，他便感到一阵阵满足的战栗。

　　在这种兴奋的莫名驱使下，辰渔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抬起，轻抚上少女温热的面颊，宋南星怔愣一瞬，浑身不自觉微微颤抖，少年口中低吟：
　　“别怕……别怕……”

　　似是这样蛊惑的安抚起了作用，宋南星只是直直盯着面前那人，很快，他的指尖逐渐来到自己唇畔，不知为何良久没有动作，先前肌肤相触的地方残留着一连串陌生的感受。

　　午夜响起的钟声终于打破两人漫长的对峙，墙上挂钟分秒不差地宣告新年来临，辰渔软下声线，几近呢喃道：
　　“宋南星，生日快乐，你记住今天好不好……”

　　少女下意识要开口拒绝，还未出声，辰渔冰凉的手指早已精准触及她柔软的下唇，宋南星的话头被迫止住。
　　少年的指尖由刚开始的虚虚抚过，逐渐加重，最后以一种令人难耐的力道缓慢碾压那处脆弱的皮肤。

　　胸口鼓噪声渐强，宋南星分不清心头的紊乱究竟是源于恐惧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对面那人的视线始终专注于手指动作的地方，那双狭长的眸子又开始泛起妖冶迷乱的红色。

　　像是眼下的举动已无法满足心底躁意，辰渔流连在少女下唇的指尖竟不自觉地向里探去，才似触到一点湿润，便觉察到少女浑身一抖，他立刻将手指撤回，呼吸止不住也乱了几分。

　　两人的视线再次交织，俱是不能平静，这时，包厢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车子修好了，阿星小渝，咱们走吧。”

　　脱离了禁锢，宋南星连忙站起身离开座位，她极力平稳自己的声线：
　　“我们……这就来。”

　　寒冬凌晨，坐在副驾的少女满心混乱不安，她想自己或许再也不会以这样耸人听闻的方式度过生日，万千思绪中，她始终无视了后座那一道窥伺的冰冷视线。

　　*

　　新年第一周，锦舟高中高三学生无疑遭到了来自全方位的压力升级，过去一年的日历翻过，考试便似真的迫在眉睫，连黑板旁边那个巨大的倒计时数字都显得更加刺眼。

　　高压之下，宋南星还是在课间收获了几份小礼物，细细想来，成年后的学校生活跟以前相比并没任何变化，仍然是做不完的试卷，整理不完的错题集。

　　好不容易结束一上午课程，下课铃刚响，宋南星就给赵佑新递了个眼神，然后逆着人潮向学校大门跑去。

　　门卫室里，一个男人正在等待，见少女出现便起身挥手：
　　“阿星！东西带来了。”
　　宋南星神采飞扬，从男人手中接过那个不大的纸盒，笑得很甜：
　　“谢谢爸，那我先走啦。”

　　中午食堂人来人往，空置的座位不多，宋南星拎着东西四处张望，终于找到那个眼熟的男孩子，以及那桌坐着的几人。

　　“哇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见少女落座后在餐桌一侧放了个精美盒子，赵佑新好奇开口。
　　“就是我早上说的饭后小甜品啦，先吃饭先吃饭，”
　　宋南星摆摆手，瞧着面前摆着的餐盘惊喜道：
　　“赵佑新同学，你今天帮我打的菜看上去不错啊。”少女不由得感叹，余光下意识扫过四周，却发现好像少了一人，少女状似无意：
　　“辰……陈渝没来吃饭？”

　　话虽问出去，宋南星却转念想到他又不是人，哪里会需要吃饭？往常还要做样子真是难为那位了。

　　“哦陈渝啊，他说中午不来食堂吃饭了。”赵佑新抢先回答，男孩子扒拉两口饭，继续道：
　　“我看他今天心情好像有点低落呢。”
　　“谁知道他又怎么了。”
　　宋南星闻言立马提高声音，惹得桌上的同伴纷纷投来目光，其中赵佑新的注视犹为意味深长，坐在他旁边的苏意迟疑道：
　　“你们……？”
　　“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少女有些心虚，她眼神瞟向桌上的纸盒，微弱道：
　　“这蛋糕放不了太久，得抓紧吃哦……”

　　季嘉圆将少女不自然的反应尽收眼底，她随声附和道：
　　“好期待，那咱们吃快点好了。”

　　等众人把餐盘各自收拾完毕，宋南星兴致勃勃地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几枚美貌可爱的小蛋糕，奶油轻盈，胚体湿润，顶上点缀着精心搭配的装饰，诶等等为什么是五个？
　　少女眨了眨眼，暗道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多考虑了一个人，一定不是……

　　见宋南星停顿动作，赵佑新忍不住催促：
　　“快点呀宋同学，我们的饭后小甜点呢？”
　　“来啦来啦。”少女收回思绪，将盒子里的托盘轻轻端出，在餐桌上一字排开，只听身边同伴均发出轻呼：
　　“好好看，生日快乐哦。”
　　“你们喜欢就好，谢谢大家的生日礼物。”
　　宋南星笑得有点拘谨，这时男孩子托了托腮，语调轻快：
　　“要不然……我们一起给你唱生日歌吧，”

　　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少女打断，宋南星连忙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纸盒里拿起最后一枚蛋糕递给赵佑新，殷切道：
　　“赵同学，知道你饭量大，给你准备了两份，慢慢吃哦。”

　　话音刚落，喧闹食堂里四个少年人相视一笑，像是染上了桌上蛋糕带来的短暂快乐。

　　午饭过后，作为走读生的宋南星仍不得不回教室休息，寒风凛冽，少女将围巾紧了紧，朝教学楼走去。
　　冬季大楼在阴沉天色下显得有些萧索，门口那几棵银杏的树叶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的枝桠。

　　好不容易爬到三楼，宋南星感到心肺被吸进去的冷空气冻得生疼，还没等她站稳，一个力道突然将她拉进走廊拐角处。

　　狭小空间里，一扇窗户正对远处的操场，眼下已经是午休时间，放眼望去楼下一片空荡，宋南星惊呼一声，目光匆匆掠过窗外景象，最后毫无准备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