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住我家的竹马不当人》连江春

16、旧时竹马16

　　“快住手啊！”
　　宋南星边说边向墙角跑去，等靠近时，辰渔早已收了动作，他站起身来，偏头看向宋南星的眼神满是无辜。只听他轻轻道：
　　“我只是……问他几句话呢。”

　　坐在地上那个男人急促得喘着粗气，满脸通红，眼神恐惧地盯住地板，宋南星心想这怎么看也不像只是说了几句话的样子额……

　　“喂，你到底是谁，在这里干嘛？”宋南星出声询问，这两层楼就找着这一个大活人，也许他能知道点什么。

　　年轻男人抬头看见不远处多了几个人，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起身逃去，他挤在另外三人中间，声音发抖，离旁边那个一脸温和的少年远远的：
　　“原来……你们真的不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啊……”

　　一通盘问下来，众人得知这个男人名叫方夏，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在东方教育干了一年多，谁知机构经营不善倒闭了，拖欠他的工资到现在也没发出来。
　　好在场所设施尚未清理完毕，不得已他只能来公司蹲守，寄希望于哪天逮着老板讨要钱款。

　　“我见你好像要进领导办公室，以为你们是熟人……对不起吓到你了。”方夏垂头丧气，向之前被他抓住的女孩子郑重道歉。

　　宋南星虽然还有点后怕，但见那个年轻人精神不济，胡子拉碴的模样，耳边又回响起他刚才讲述的糟心经历，便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事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音一转问道：
　　“你说之前在是这里的员工，那今年暑假，你有没有参加过一个夏令营，是会组织去看萤火虫的？”

　　那个年轻男人皱了皱眉，慢慢回答道：
　　“你这么一说……让我想想……”
　　方夏揉了揉发痛的脖子，忽然神情一下子被点亮了般有了神采：
　　“是有这回事，那是我进公司之后第一次跟高中的暑期项目，谁知刚去就没碰上好事……”

　　“什么意思？”赵佑新出声询问，语气冷冰冰的。

　　方夏猜想一定因为之前自己吓到了他们的同伴，所以现在这几个少年人的态度才会这么戒备。
　　说起来自己也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学生，怎么能这样发癫去欺负小朋友呢？冷静下来仔细看看，那个女孩子明明是个学生模样……

　　方夏决定知无不言地解答这几个少年人的疑惑，以挽回自己在他们心中所剩无几的形象，他思忖片刻讲述道：
　　“一个营员在山里出事了，发现的时候早就……”

　　“那还有个学生被送去医院呢？”宋南星不禁追问，听到这话，方夏的脸上出现一种疑惑的表情，他摸了摸胡子，语气犹疑：
　　“有这事吗？”
　　“你再想想，你再想想！”见那个女孩子神色急切，方夏又挠了挠头。

　　可惜毕竟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加上这段时间被黑心公司的事搞得浑浑噩噩，心神恍惚，愣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担心刺激到年轻男人，苏意平静开口：
　　“要不麻烦您回去之后再帮忙找一下有没有相关记录？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家长要来接我们了。”

　　方夏痛苦的脸色稍缓，他拉了拉衣角，深呼了一口气，语气沉稳：
　　“放心，我回去就找找看，当时存了好多这个破公司的教学资料，”
　　年轻男人边说边从挎包摸出一张名片：
　　“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你们放假有空的时候可以联系我。”

　　宋南星正要接过那张卡片，刚才还站在旁边的沉默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
　　他挡在宋南星前面伸手扯过了那页挺括的小卡，语调扬起：
　　“好啊，谢谢你了。”

　　方夏一见到这个少年就又忍不住发抖，那种咽喉窒息的濒死感再次向他袭来。
　　年轻男人目光躲闪，只囫囵“嗯”了一声，便迅速背起挎包飞奔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东方教育，教学助理，方夏。
　　此时，宋南星在房间里看着桌面上摆放的那个小小硬质卡片出神，随手在调查笔记本上又多添了几笔内容。

　　笔迹未干，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敲门声，那声音实在太小，宋南星再三确认后才朝着门口的方向提声道：
　　“谁啊？进来吧。”

　　木门微启，一个瘦高的黑发少年站在门边，半天不说话，宋南星有些莫名，她合上本子又转身道：
　　“怎么了？你要进来么？”

　　辰渔闻言用手肘碰了下木门，房门缓缓敞开，这下宋南星看清了那个少年手里拿着的东西了，一瓶药膏和一袋棉棒。

　　“你，哪里受伤啦？”宋南星不禁上下打量那人，正当她一脸疑惑的时候，辰渔离她越来越近，视线却落到少女一侧光裸的手臂上，那里残存着几道淡青的淤痕。

　　宋南星循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心里一惊，不禁感慨那个方夏的手劲也太大了吧，虽说自己的体质是比较容易留下淤青，但现在还没散掉，确实不常见……

　　心烦意乱间，一只白皙的手出现在自己视线里，指尖从那些显眼的痕迹上轻轻抚过，仿若羽毛轻触。
　　宋南星一阵战栗，她下意识要将手臂抽回，谁知少年一下扣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宋南星的动作，他的语气轻柔：
　　“别动。”

　　宋南星不知怎的真就停在那儿，同时辰渔立刻松开了手，他蹲下身来，细心地用手里的棉棒将药膏薄涂在少女小臂上突兀的青痕上，动作轻缓，仿佛在进行一件精密的操作，良久少年低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疼么？”

　　棉絮柔软，药膏清凉，自己的皮肤却渐渐烫热，宋南星感到有些难耐，艰难开口：
　　“倒是不疼，不过我自己来吧？”
　　“马上好了。”话音刚落辰渔仰头露出一个含蓄的笑。

　　突然间视线交接，宋南星觉得面前那双眸子过于锐利，里面似乎潜藏着自己不敢直视的心绪。

　　记忆里的那个男孩子是温驯的，绝不是那晚月色下步步紧逼的人，更不会是今日走廊深处戾气翻涌的人。
　　宋南星从未发觉身前的少年如此陌生，明明以前他们的关系那么简单……

　　少年复又低下头仔细上药，长久的沉默，在宋南星疑心时空已经停滞的时候，辰渔站起身，收拾好手里的东西轻轻说道：
　　“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没等宋南星反应，少年悄无声息离开房间，周围又是一片空荡，只有皮肤上清凉的触感提醒着少女那人方才的存在。

　　怀疑了，她竟然怀疑了……
　　漆黑浴室里，玻璃透进几缕昏暗的光线，给那具修长劲瘦的躯体罩上一层柔光。
　　辰渔心思紊乱，他知道少女多半起了疑心，是自己装的不像她那个竹马么？他们本就截然不同。

　　眼下，尚不知那个男孩子的吉凶，但要是已魂灵破散，届时那少女又会怎样……

　　收回思绪，辰渔再次尝试气沉妖丹，却感到大妖之力依然低微，他眉头轻锁，若非如此，自己又怎会心甘情愿困在这个人类世界，陪一个少女玩角色扮演的无聊游戏？
　　现在，也许还是得从这个男孩子的过去入手，方有可能找到重获自由的办法。

　　头顶温柔水珠倾洒而下，从那具冰冷的躯体蜿蜒划过，在这片温暖轻柔的包裹里，辰渔突然想起那个少女同样柔软的肌肤，底下是带着热意不断鼓动的血管。
　　良久，少年唇齿间终于溢出一声低沉满足的喟叹。

　　*

　　十月长假即将结束，自从遇到方夏的那日后，宋南星已经沉下心来复习了好几天，毕竟返校第一周就会迎来高三的第一次正式月考，各科老师都反复强调这次考试的重要性，念叨着万里之行第一步，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云云。

　　这几日在家中也几乎没看到过她那个发小，估计也同样窝在房间里埋头苦读吧，宋南星学得眼睛疼，决定去客厅看会儿电视放松一下。

　　客厅空空荡荡，宋父假期每天在家做饭烧菜，今日被从外地回锦舟的老同学叫去打牌了，宋南星倚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下遥控，将电视音量调低，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正播放的节目。

　　视线里一个红色物体吸引了她的注意，宋南星起身走向电视柜角落，白色陶瓷置物盘里一根小巧的红色手绳映入眼帘。
　　少女摩挲着那枚光滑精致的木质桃花，心里疑道，自己从江坊市回来那天，不是把这东西顺手放在门口的边柜上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要知道男人对自己的这些小玩意儿从来不感兴趣，不大可能专门收拾起来，而自己这段时间基本一回家就关到房间看书，印象里也未曾动过，难道是他？

　　正当宋南星站在电视旁边专心琢磨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她的思绪：
　　“宋南星，你在那里干什么？”

　　少女一惊，将那根红绳扔进瓷盘，木头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宋南星心中暗道这是我家诶，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却仍是回过头微笑着回答：
　　“没干嘛。”

　　谁知那少年像是不依不饶，他逐渐靠近，目光落在方才被扔下的红色物体上，开口带着微不可察的试探：
　　“你很喜欢这个？”

　　辰渔心知这物件对自己的压制之力，若是宋南星随时佩戴，自己不仅再难以近她的身，甚至很可能因该物的反制而暴露身份，届时又是诸多麻烦。

　　“不是还挺好看的么？”宋南星眨眨眼，将手绳拾起挨着自己的手腕，白皙柔软的皮肤衬着一道深红的线条，对比强烈。

　　少年感到一阵冲动，使他忍不住想要把这根碍眼之物抢过来扔掉，但辰渔清楚自己眼下并不能做到，他的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

　　“但是这东西呢，”宋南星可惜地摇了摇头，轻叹道：
　　“来路不明，还是不戴为妙。”

　　话音刚落，辰渔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紧绷的脊背此时也舒缓下来。
　　宋南星看着眼前少年情绪起伏，有些莫名，正想开口询问，一道尖锐的手机铃声从少年的裤兜里响起，在模糊不清的电视背景声里尤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