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我才不是NPC！》清风不可信

4、第 4 章

　　沈子颜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回座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颜哥，老实交代，什么情况？”周明用笔帽戳了戳他的手臂，挤眉弄眼，“真去关心新同学了？这不像你啊，平时也没见你对哪个转学生这么热情。”

　　沈子颜喉咙发紧，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再次瞟向斜前方。谢知言已经坐下了，正低头看着掌心那颗皱巴巴的水果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纸的边缘，侧脸线条在清晨的光线下显得安静而专注，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精致雕塑。这过分完美的画面，反而加深了沈子颜心底那份不真实感——这个世界，连同这个过分好看的人，真的不是被精心构建出来的吗？

　　突然，谢知言像是察觉到了他过于直白的注视，毫无预兆地抬眼望来。那目光依旧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沈子颜心里猛地一咯噔，像是做坏事被抓了现行，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翻动着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迅速升温，一种混合着窥探欲和被看穿的尴尬让他坐立难安。

　　接下来的数学课，他完全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分析着三角函数，那些熟悉的公式此刻在他听来如同天书。他的思绪早已飘远，紧紧缠绕在谢知言和那颗糖上——他会吃吗？会觉得这行为很莫名其妙吗？更重要的是，这颗糖，会不会像食堂每周三固定的红烧排骨、像小区门口那只永远在下午三点打盹的橘猫、像他书桌上那本永远停留在同一页的日历一样，在周日午夜钟声敲响时，被无情地重置、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这种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慌，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随时可能碎裂。

　　午休铃声响起的瞬间，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教室门口。沈子颜故意磨蹭着，慢吞吞地收拾着其实并没什么可收拾的书包。他等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深吸一口气，装作不经意地站起身，朝着谢知言座位的方向挪动。

　　他的脚步很轻，心跳却重如擂鼓。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谢知言桌脚边的垃圾桶——里面很干净，没有他预想中那张刺眼的彩色糖纸。这个发现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了一瞬，一股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悄然漫上心头。至少，在这个细节上，世界没有立刻展现出它冷酷的、循环往复的本质。

　　然而，这短暂的庆幸下一秒就被打破了。

　　“你在找什么？”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沈子颜耳边。他吓得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差点带倒旁边的椅子。谢知言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刚才未曾散尽的些许探究，以及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好奇”的情绪？

　　“没、没找什么！”沈子颜慌忙摆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他急中生智，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就是……我的笔盖好像掉了。”

　　谢知言的视线在他空荡荡的、连支笔都没拿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沈子颜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标本，所有伪装都无所遁形。就在沈子颜尴尬得脚趾抠地，准备再次落荒而逃时，谢知言却有了动作。

　　他那只骨节分明、干净得不像话的手伸进了校服口袋，然后，在沈子颜惊愕的注视下，取出了那颗水果糖。糖纸依旧有些褶皱，但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竟反射出一点微弱而温暖的光泽。

　　“这个，”谢知言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若仔细分辨，似乎比之前少了几分疏离的冰层，他微微扬了扬手中的糖，看着沈子颜的眼睛，清晰地说道，“很好吃。谢谢。”

　　阳光恰好穿过梧桐树叶摇曳的缝隙，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投下细碎而跳跃的光影。那个笑容很浅，几乎算不上是笑，只是唇角一个极其微小的牵动，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沈子颜混乱的心湖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不是心动。
　　至少不完全是，或者根本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心动。
　　那是一种在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孤独航行中，突然看到了另一艘船上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灯火时，所爆发出的巨大冲击。是一种“原来我不是唯一的异类”、“原来这片诡异的海洋上还有另一个活人”的、近乎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谢知言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句简单的“很好吃”，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他周而复始的噩梦，照亮了某种可怕的可能性——或许，被困在这个循环里的，不止他一个。这个看似完美的“主角”，可能同样身陷囹圄。

　　他清晰地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裂开了。那不是循环被打破的巨响，而是他独自构建的、名为“我是唯一怪胎”的坚固牢笼，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裂痕之外，站着这个叫做谢知言的、好看得不像真人的少年，他手里握着一颗皱巴巴的糖，眼神里藏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微光。

　　沈子颜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反应，忘了尴尬，也忘了恐慌。一种全新的、混合着巨大困惑、微小希望和强烈探索欲的情绪，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住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