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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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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冷下来的时候,蝶屋里来了一位特别的病人。
“听说是从本家那边来的,天音大人亲自把人送到了蝶屋呢。”一起整理洗好晾干的衣服时,女孩子们窃窃私语着谈论。
你的身体因为药逐渐有了点起色,虽然依旧虚弱,但偶尔也能坐起来帮帮她们的忙,比如像这样坐在屋子里把晾好的衣服叠起来。听到那个女孩子这样说,你立刻配合的回道:“是天音大人带来的啊,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那位天音大人是产屋敷家主公的妻子,听说是神官家族出身,她每一次都是在白天过来,你也只是远远地在屋子里望过一眼,只觉得她像是物语里的妖精一样,漂亮又冷清。
“天音大人可真好看,气质也好,一定也很有学问吧。”你这么一说,女孩子们立刻就被拉开了注意力,跟着你赞叹天音大人果然是神官家里教养出的女孩。你等了一会,发现她们已经忘记了原来的话题,就笑着继续开始叠起了衣服。
你并不是对那位新来的病人有什么看法,不过他被送来之后,你看见那位天音大人对蝴蝶忍说了什么,她的神情难得地有些凝重。所以你想,暂时还是不要讨论这位的事比较好,如果事情闹大了的话,恐怕会让蝴蝶忍为难的。
蝶屋里多的是要整理的病号服,要按照大小一件件仔细叠好放进衣柜里,累倒不累,只是繁琐,要一直重复同一件事。不过你倒是挺喜欢的,重复不变的事情会令你心安。
衣服叠完之后,负责送物资的人也差不多快来了,你就先到门口去等着。你到现在才知道蝶屋里会写字算账的人也不多,大点的孩子们比起学习更喜欢练剑,而太小的孩子往往理不清复杂的日常支出,蝴蝶忍当上柱之后越来越忙,在发现你会写字之后立刻就爽快地把这件事交给了你。
天气冷下来之后连捕鱼人也不爱出去了,来送物资的人一边把盆搬到廊下一边抱怨说今天走了好几家才买到足够的鱼,你掀起盆子上的竹帘看了下,里面的水都结起了碎冰,好在鱼还很活泼的样子,你还看到了小虾,这不是你们订的,但送物资的是蝴蝶姐姐的旧识,总会附赠一些额外的小东西。你确认了基本都是活着的,才抬头对他笑了笑,让他把盆搬进去。
送物资的人一边搬一边说:“我做这生意也有很多年了,从来也没有卖过死鱼,蝴蝶小姐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是不会有人敢骗她的。”他又说,“蝴蝶小姐一个女孩子,要支撑这么大的医馆是很辛苦的,大家都知道她不容易,不会去骗她。”
你走在廊上,陪着他把盆搬到后院,鱼要一直养着,等每天要吃了再去抓来杀掉。等送物资的把那个大盆放下,又把已经空了的盆搬起来,你就走上前送上钱袋,温言软语地道谢。
送物资的接过钱,悄悄瞟了下你的脸才说:“不过现在小姐也来了,蝴蝶小姐也总算能轻松一点啦!”
大家都觉得你来了蝶屋是一件好事,终于可以有人帮蝴蝶忍处理那些琐事了。你对此只能报以微笑,在心里想着不管什么时候人们果然都很注重外表呢,看上去稳重的人们总是会被投以更多的期待,明明在你来之前,葵才是那个经常帮忍处理琐事的人。
晚上蝴蝶忍回来了一次,她先是问了屋子里那位新来的病人醒了没有,听你说还没有醒,才点点头跟你一起去吃饭。
晚上葵做了很好吃的炊菜,今天送物资的人不仅送了鱼,也送来了一车蔬菜,小白菜都结了霜,吃起来又甜又软绵,胡萝卜和豌豆荚也炖了很久,蔬菜的清甜都炖进了汤汁里。随鱼一起附赠的虾被做成了天妇罗,葵说这种天气虾是养不住的,今天不吃晚上就会死了。
你依旧吃你的病号餐,澄偷偷地问过你和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吃不了那些美味而难受,你知道她是好心,不希望你勉强自己,不过你并不觉得难受,对你来说看着她们因为美味的食物而开心就很好了。
不过蝴蝶忍还是觉得你吃得太过清淡了,一边说着:“要有足够的营养才可以养好身体哦。”一边和葵一起钻进厨房研究食谱,最后想出来用肉汤熬粥的办法,用牛肉炖出的清汤撇去油脂再用来熬粥,既费时又费力。对你来说,这种肉粥最大的意义是香奈乎还挺喜欢吃的。
等吃完了饭,蝴蝶忍才和你一起提着药箱,端着装饭的小桌去看望那位新来的重要的病人。
“时透无一郎君。”你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把它牢牢记在了心里,并且划上了【很重要】的标签。
在推开门的时候,你们倒是出乎意料地发现那位时透君已经醒了,此时正直直地仰着头望着天花板。
蝴蝶忍把药箱放下,又将食案端过来放在床边,才微笑着对时透说:“时透君,要不要先吃一点东西呢?”
他头上也裹着绷带,遮住耳朵的绷带似乎也有点影响听力,他转过头来看了忍好一会,好像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忍的意思,“嗯”了一声慢慢地撑起自己。
他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被子滑落下去的时候,你看见他赤裸的上半身缠满了绷带,药膏黄色的油脂隐约透出来。他看上去还很小,皮肤白得有些不健康,身体也显得单薄,是尚未发育的孩童的模样,这让他的伤口显得愈发可怖。
但你和忍都没有试图在他起身时去帮他,因为他会攻击别人,送他来的天音大人说这个孩子的天赋高得吓人,但思维却很单纯,很多时候,他的本能会越过意识去行动。
时透无一郎长了一张哪怕裹着绷带也漂亮得像女孩子一样的脸,因为年幼,轮廓十分柔和纤细,天青色的眼眸像被雾气笼罩的玉石,海藻似的浓密长发披散下来,连喉结都只是若隐若现,叫人忍不住错认他的性别。
他慢慢地喝着晚上熬的肉粥,忍一边准备着一会要用的检查器具,一边闲聊似的问他:“如何?这可是小葵很拿手的食物呢。”
时透抬起眼,好像有点迷茫似的说:“拿手的……粥?”
“是呀~因为这里病号很多嘛,大家最常做的就是给病人的食物了。”蝴蝶忍轻轻弹指敲了敲针管,让针头泌出一滴药液。
时透点了点头,然后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老实说,太稀了,完全吃不饱。而且味道也和普通的粥差不多。”
你和忍一起看着他,时透淡定地回视,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
“……啊哈哈,那是因为时透君的腹部有伤哦,已经伤到内脏了,如果吃的东西太重了,可能会坠破胃袋掉出来也说不定。”忍笑眯眯地说,你坐在旁边,清晰地看见她握紧了拳。
“作为医生的你们却解决不了饮食问题吗?”时透问,他的语气倒不严厉,这种平淡的叙述反而让人觉得到底是不是自己真的有问题。
“可以的哦,只是那样可能会把你也一起解决掉呢!”忍笑着偏过了头,你默默地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蝴蝶忍愣了一下,在你的视线里逐渐放松了神情,紧握的手也逐渐松开。
时透用那双翡玉一样的眼睛默默地看了你们一会,然后平淡地移开了视线,“哦”了一声。
老实说,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可恶,你马上按住了蝴蝶忍的手,但出乎你意料的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对你柔和地一笑,轻轻抽出了手。
你迟疑地看着她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了一管之前熬好的药,你记得忍说这个太苦了,如果今天时透的情况还好的话,就先不让他喝这个了。
蝴蝶忍用热水兑开了药膏,然后捧着青绿色的药对时透甜甜地微笑起来:“来,时透君,吃药吧,不吃药的话伤口可是好不了的哦。”
时透的脸垮了下来。
你默默地抬起了头,因为忍没有把之前准备好的糖拿出来。
等时透板着一张小脸喝了药,捂着嘴让自己不要吐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已经让忍冷静了下来。蝴蝶忍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和小孩子计较一边告诫自己要冷静,姐姐的话肯定是不会因为小孩子不会说话就生气的。
等她整理好心情,才重新露出温柔的笑意,请时透把绷带解开换药。你刚才一直在旁边把壶里的热水兑进盆里,等到水温差不多只是微微烫手时,将绷带浸进水里,然后又捞起来放在炉子上烘干。等时透喝完药,你差不多也把绷带烘好了。
时透顺从地解开了绷带,虽然说出的话不太好听,但行动上倒是一直很乖,基本上忍说什么他做什么,不喜欢苦涩的药也会逼着自己喝下去。
解开绷带之后他身上的伤看起来就更吓人了,忍一边叹气一边给他注射了镇痛剂,时透默默地看着,只是在镇痛剂发挥作用之后才开口问了一句:“那个,是用来止痛的药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时透将视线转回天花板,声音平淡地说:“我听说那个药里,有着会让人的肌肉逐渐迟钝的药。我不想用那个。”
蝴蝶忍和你对视了一眼,转头看着时透声音轻柔地说:“少量的话是不会的,而且对于修习呼吸法的我们来说,影响也很轻微。”
时透说:“你不懂吗?比起一时的疼痛,这种永久的影响更不可取,就算是很轻微也是在削弱我们的力量。”
蝴蝶忍顿了一下,没有再劝说他接受镇痛的药物,而是十分冷静地说:“你确定自己可以忍耐吗?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在以往的治疗中,甚至出现过因为难以忍受的剧痛而咬舌自尽的情况。”
他说:“啊,比起杀不了鬼的痛苦,这不值一提。”
蝴蝶忍说:“好,我不会再给你用镇痛的药物。”
你递给蝴蝶忍手术刀,看着她用薄而锋利的刀片划开陷进化脓的伤口的线,剐去腐肉和脓水,再重新敷药,换上干净的绷带。蝴蝶忍最后对你说:“按住他的手。”
你依言按住了时透的手,他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活动起来不太方便,但在你握住那纤细的手腕时,还是看到他的手指反射性地弹动了一下。
你犹豫了一下,还是遵从了本心,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将手指放在了他手心。
几秒钟后,温热的小小的手指握住了你的手。
你看见时透依旧看着天花板,青玉色的眼眸像氤氲着雾气一样。
蝴蝶忍重新调整了一下架子,然后给时透打上了吊针,老实说,对她来说最大的难度是要在那缠满绷带的手臂上找到血管,好在之前有特意留下间隔。等她用胶带固定好了吊针之后,才有些惊讶地发现时透抓住了你的手。
你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倒是忍在一愣之后露出了柔软的笑意,笑眯眯地对时透说:“时透君,虽然我知道人在生病之后总是会想要人陪伴的,但是拉着别人的手不放可不行哦。”
时透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你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松了点,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立刻又被抓住了。
你抬起头看着蝴蝶忍,忍状似为难地捂着嘴,半响后眼角微微一弯:“说起来,正好今晚我还要出门,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时透君了可以吗?”
你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忍对时透说:“不过总是拉着手可不行哦,时透君也明白的吧,这样会让人很困扰哦。想要撒娇的话也请等到对方不忙的时候。”
时透抿了抿唇:“我不是在撒娇,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很熟悉。】
那种身边随时都会有人在的感觉,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