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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错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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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一晚,他收到了梦校的offer。
他说不出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难受,原本他应该高兴的,他拥有了梦校的offer。再顺利地度过高考,他就如此幸福地奔向十八岁。
而如今确实实实在在地毁了。
他躺在床上,手机放在床边,自动关机了。看着昏黑的天花板,他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窗帘的遮光性太好,他除了上厕所外,就是睡觉,一连不知道多少天,他才终于醒来。
是被阿姨的敲门声吵醒的。
一般只有周末,阿姨才会过来做饭。
而现在居然已经周六了,他离开学校那天还是周二。
易栾起身穿了衣服,打开了门。
阿姨看到他这个样子,完全着急了,“怎么了孩子?怎么这样了?是生病了吗?虽说考试重要,但也得注意身体啊。”
易栾摇摇头说道:“我没事,阿姨。我不用考试了。我考上了。”
阿姨的表情由忧转喜,仅是一瞬。一时间又兴奋起来,“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能考上。阿姨恭喜你,今天给你多做点好吃的。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易栾点点头说,“好。”
这是这几天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看来他爸妈也并不知道他的事啊。
易栾进了浴室,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凌乱的长发,青黑的眼圈,发白病态的脸,颓废感十足,丧气满满。他洗了一个很长的澡,好似要把身体给洗脱皮,他感觉自己很虚很虚,没什么劲,头也昏昏沉沉的。
吹了吹头发,又换了套干净的睡衣。
给手机充上电,易栾终于下楼了。
这套大房子里空荡荡的,他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吃得多,阿姨都是周六日来给他做饭,有时他也在外面吃。大多数时间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爱别人过来。归根到底,他不太想让别人侵入自己的领地,哪怕他并不喜欢这空荡荡的房子,却也不想被填满。
清醒之后,就能想到会发生什么,手机充了会电后终于能开机,他没打开微信,光是未接电话就好些个,依旧没有他爸妈的。
重复最多的未接电话是他的班主任。
他也没去看那些信息,觉得烦乱。
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回给了班主任。
那边很快就接了。
“是易栾吗?”
“是我,张老师。”
“你这孩子真是的,没事吧,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也不接,你父母的也是。我去你家里,结果也没人,还好你现在没出事,我都准备报警了。”
易栾听着电话对面的急促,安抚道:“我没事,张老师。只是我之后就不去学校了,原本想着考个高分给班里多个名额让您高兴高兴的,但现在我的offer下来了……我就不去了,不给您添麻烦了。这三年辛苦您了,感谢您的教导。”
“好孩子恭喜你!希望你之后的人生越来越好。”他听到对面叹了口气:“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吧,你父母也都在那边。那边福利待遇都好,起码那方面更开明一些,制度更完善,更适合你。”
易栾听懂了,他知道这几年这个班主任操心他很多,可偏偏他自己又是个爱惹事的人。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反正就这样吧。
“嗯,谢谢您。”
似乎这个电话之后,易栾就彻底走向了成人之路。
他也没再理会儿其他,又将手机重新关了机。
那一顿饭阿姨做了很多很多,他吃得开心,但也没吃下多少。
他照例感谢了阿姨多年的照顾,转了不少钱过去,隐隐地看见了阿姨的泪光,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继续在家颓了一阵后,他总算不想每天再这样下去。他简单收拾了行李,接着开始了他的旅途,他年龄不到还没有国内的驾照,没法自驾。只能坐着大巴火车还有飞机这些公共交通,去想去的地方,那些他可能再也不会抵达的地方。
像是一个远远的告别,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谁。
一路上他都是一个人,有时他停下来几天一星期,接着再换一个城市。路上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们偶尔同行又分开,说再见却永远不会再见。直到闻恪再一次给他打了电话,打了很多通。
他终于点了接通,对面的声音好似颤抖,他隔着屏幕叹了口气,终于说出时隔许久来,他们的第一句话。
“我没事儿。”易栾想,他或许是知道了。
“你现在在哪?”他听到闻恪问他,声音依旧抖着的。
“新疆。”这是他一直想来却没时间来的地方,这里晚上黑的很晚,早上也亮的晚,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赖床熬夜,不用再早起熬夜做题。这里足够陌生,看不到过去生活的影子。
“你是不是要去美国了?”
“是。”毋庸置疑,是的。
“什么时候?”
“八月底。”
“还能再见一面吗?你走之前?”颤抖的声音一点都不果断,丝毫不像之前的闻恪。
易栾叹了口气,听见自己说了句,好。
易栾不想那么快回去,偏偏闻恪也不在,人在外地接了个大单,离得挺远。
他又玩了挺久之后,终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问了闻恪地址,那地方还挺远,不过新疆去哪都远。赶上旺季也没直达,易栾坐飞机转了一趟,又坐高铁,接着坐过站,坐到了终点站,遇到了江浔。
谁也无法保证说自己一直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一切还都是未知的情况下更不能保证。
他没觉得闻恪有错,只是感情这东西承受不起,一旦承受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或快乐,或悲伤。
闻恪对他的感情真也好,假也好,都不枉他们曾有过一段还算快乐的时间。
他把他当作挚友,从一而终,只是现在不合适了。
关系捅破了,边界模糊了,也没法继续下去了。
易栾总把感情分的很清楚,如果一开始就是朋友,那就只能是朋友了。
就像他相信一见钟情,不相信日久生情一般,如果一开始他不把闻恪当朋友,或许还有可能,偏偏这个位置,一开始就是错的。
就像他没写完的那道物理大题,公式错的,所以推导出的结果也是错的,过程也同样。
人与人,有过一些美好就足够了。
当然,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也有错误的趋向了。
比如,江浔。
如果说一开始就是错的,那易栾在拥有了错误开头的时候,允许自己继续错下去了,哪怕他清楚地知道结果也是错的。
地陪的第一面,他不想承认被他的脸所撼动,可内心的天平却在江浔一次次的细心中为他歪斜。
是摩托飞驰中拂过他手臂的衣角,是偶尔不小心的肢体碰触,是他下意识地想要靠他更近,是黑夜中不自觉的想念……他怦怦跳的心跳,耳边的红。
种种变化,告诉易栾,这和闻恪应该是不同的感情。
到医院里遇到,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再到他强硬带自己回家,细心且温柔地被照顾。
他深知江浔身上的责任和担子,他从那些言语里的细枝末节都能推测出一些,一些横在人与人之间,无法踏过的横沟。
他不想再细究自己的情感变化,只是他在看着自己沉沦。
像是一个梦,到点了就会醒来,可他总想永远……永远地睡下去。
永远不会醒来就好了。
所以,他发了那条朋友圈。
从离开学校后的那天,第一次又重新出现在网络上,也隐藏着小心思发了张合照。
第一张照片,不太敢亲密的照片。
他想他和闻恪果真是同类,都在执着于一个不可能的人。
闻恪在那边质问他,他说不去了。
问他是不是看到照片了,易栾没回应。
他给自己解释着那张照片是别人恶作剧弄的,易栾也没觉得什么,好像他一直都这样,真假重要吗?解释什么的,也没什么必要了。
接着闻恪追到浔城。
有了隔了许久的见面,以及最后一次的告别。
他用力地想和所有的一切告别,却又在最后的这段时光里遇到江浔,过去出现的所有人都未让他有异样感,除了他。易栾无法解释老天爷的安排,他实在弄不明白,无解的题就一直摆在那,着实无解。
他想之后,他们应该也不会再见到了。
就连和江浔也是,他是要离开的。这是既定的事,他想去赌却又不敢去赌。他贪恋当下那一点小小的温暖,除非等到哪天情感已经满到自己要溢出来,他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也要走了。或许有这样的一个时刻,也说不定会发生。可那之后呢,老死不相往来?或许根本就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因为没有坐过站的话,根本就不会有往来。
就像他和闻恪一样,过界的关系,自己单方面地断联,没了关系。
少年人做起事来总是冲动,不计后果,把一切后路都堵死。丝毫不会去想对面人的感受。
他还没那么圆滑,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得面面俱到,还是不够成熟,自以为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其实还差得远。
甚至,他很多时候还不如闻恪。
至少闻恪比他勇敢多了。
闻恪是在工作忙完后赶过来的。
再得知易栾和他说不见了之后,他无法推掉那几个已经签好的工作,紧赶慢赶地忙完终于还是过来了。
他不知道易栾还在不在,只是想见他一面。
只是,没想到,他在。
也没想到,不止他一个人在。
在看到江浔的时候,他丝毫没当回事儿。
偏偏易栾对他说,这是他喜欢的人。
闻恪心要碎了。
所以,这就是代价吗?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了。
就向一开始就知道会离开没有好的结果,却依旧还是飞蛾扑火般地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