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夜》孟蔚

3、合作

　　周应淮：“就这么等不及？”

　　他腿长，走路又快，林念踩着高跟鞋勉强跟上。

　　“那我长话短说，这次找你，确实有事。”

　　林念说话都有点喘，生怕跟不上他。

　　腿长了不起啊，懂不懂绅士？！林念在心里审判他。

　　司机的车子已经在外面等候，董秘书放好行李箱，拉开后车座车门。

　　周应淮弯腰坐了进去，林念扶着车门大喘气，对董秘书点头致谢。

　　还是他秘书懂事，长得也不赖。

　　随即，她也坐了进去，声音甜甜的报上咖啡厅地址。

　　咖啡厅里，两人相对而坐，林念打开包包里的文件夹，推到他面前。

　　“周总，心念一直致力于情感陪伴仿生机器人，也是想给用户提供到一款可以真正有情感能表达的陪伴型机器人，我们现在已经有成型的作品了，这是视频，您可以看一下。”

　　林念在手机打开一段视频给他看，“我们应用情感脉络算法，其中能追溯用户长达十年的社交数据，去构建动态心理模型，实现真正的深度陪伴聊天。小G不同于市面上的情感助手，它不是人机也不会冰冷输出既定的程序和话术，它能做到像自然人一样交谈。”

　　周应淮就看了不到三秒便移开视线，林念讲完，他才淡淡开口：

　　“挖掘用户十年数据？法律风险先不谈。你认为堆砌过去的碎片，就能预测一个人的未来情感需求？这不过是你单方面的猜测，有数据？有调研？还是有案例？”

　　林念噎住，她切换下一个功能，继续输出：“是，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们用了即时情绪镜像，小G能通过用户当下的表情去推测她现在的心情，从而做出反应。这种是可以精准反馈的，微表情识别也是我们的亮点！”

　　“精准？”周应淮依旧平静且十分锐利，“人类自己都常常口是心非，单靠摄像头捕捉的面部肌肉表情，就能精准断定情绪了？你确定不是自欺欺人？”

　　“……”林念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轻描淡写的否定像针一样扎在她最骄傲的地方。

　　她试图反驳：“周总，你先入为主了吧，不是所有人都口是心非，对用户而言，小G已经是她信任的伙伴，当下的情绪是真实的，有效的！”

　　她猛地翻到产品最核心的逻辑部分，“为什么要突出情感陪伴，是因为我们的核心就是长久陪伴，这个模式我们就设计了超过三百种主动关怀场景，这对投放到养老产业……”

　　“三百种？”周应淮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他看着林念：“像程序一样执行，既定程序里总有一套命令适用用户，你说的情感陪伴，就是它像提线木偶一般切换模式？”

　　“真正的陪伴是‘我在’，而不是‘我按程序演’。要是用户提前知道这三百种模式，是不是自己选就更方便了？既然你提到投放养老产业，那就更有问题了，适老化设计有考虑过吗？”

　　周应淮眼底没什么波澜，逼问：“你做的到底是陪伴，还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程序化表演？”

　　“程序化表演？！”林念彻底炸了，气笑了，“我看你是在亵渎我的产品！”

　　“暮年心安不考虑机器人。”周应淮一锥定音。

　　林念又拿出一份文件，再次推到他面前，“合作是双赢的，周总。”

　　周应淮抬眸，“商人，看中的是回报率。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你项目的亮点。”

　　“机器人可以解决护工大量重复性工作，你人工投入成本不低的，而机器人恰恰能弥补这一点。不管是智能服务，健康诊断，代际沟通，甚至是情感价值，都能提供。”

　　林念倾身，“在养老院放置机器人不仅可以改善设施，也能帮助你节省人工成本。”

　　周应淮依旧不为所动，“你觉得云璟会在乎这一点人工成本？”

　　“你财力雄厚是另当别论。”林念看着他，眸色流转，勾唇：“可市面上好的护工供不应求。一个负面会让公司股价掉多少个点？暮年心安是高端养老院，与时俱进引进机器人对我们来说是双赢的。”

　　“你不妨看看今天的报道。”周应淮嗓音平淡，提醒她。

　　林念拿起手机点开微博，映入眼帘的是高位热搜，85岁表演艺术家回应入住暮年心安，连带着云璟资本股价大涨。

　　周应淮一口咖啡没喝，挥手买单，利落起身。

　　林念咬唇，拿起包包追了出去。

　　“周应淮！”林念挡在他面前，“我承认，心念的产品还有缺点，但这可以优化不是吗？”

　　“心念资金链问题，你考虑过原因吗？”

　　林念答不上来，欲言又止。

　　“那我换个说法，你想打动我投资，可我没看到你公司产品的可落地性。有一款机器人你卖得还不错，却急于开发新品，导致跟不上需求，久而久之被其他竞对分一杯羹。”

　　半晌，林念都没办法反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董秘书打开后车门，来提醒：“周总，我们得回公司了，半小时后有会议安排。”

　　周应淮看了眼林念挫败受伤的神情，“先送你回去？”

　　“谢谢，不用了，我打车回公司。”说完，林念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周应淮看着她离开，弯腰坐进车里。

　　路上，董秘书忍不住开口。

　　“周总，林小姐看着好像很伤心。”来之前是欢乐百灵鸟，现在是折断羽翼的鸟。

　　周应淮嗯了声，声音没什么温度，“还在她的抗挫范围内。”

　　董秘书：“……”

　　周应淮一回公司就是接连的会议，而林念这边，回到公司就把自己锁在办公室。

　　林念确实颓了好几天，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将周应淮的话琢磨透。

　　齐飒听完后，连薯片都忘记吃了，“你是说，周应淮残忍地拒绝你的合作？”

　　“不对，你竟然主动找他合作？！”

　　林念坐在沙发，抱着抱枕，“怎么，很奇怪吗？”

　　齐飒将薯片放桌上，拍了拍手：“就好比盘古开天地，史无前例。”

　　“……”林念手撑额头，“现在公司资金问题很棘手，再不解决，心念只会更举步维艰。”

　　“当初你创业，你爸都下死命令了，不会借助林家给你帮助。”

　　“我没想过回去求他。”

　　齐飒坐在她身边，“我还有点零花钱，要不你拿去？”

　　林念眼睛亮了：“有多少？”

　　齐飒伸出五根手指，林念看到了希望，“五百万？”

　　“五十万。”

　　林念倒在沙发，不想说话。

　　“哎呀念念，其实我觉得周少爷真不错啊，他是真富真有钱！”齐飒摇着她手臂，“要不再想想办法，打动他投资？好歹你们有情分。”

　　见鬼的情分。

　　“你想啊，你这是为了公司，为了你的梦想，虽然你们总针锋相对，但好歹知己知彼。”齐飒把听到的八卦说给林念听，“我听说云璟资本是周应淮一手创立的，没有借助周家。”

　　“他去国外这么些年，积累了不少资本，一回国就瞄准了养老板块。而且，他去国外受欢迎程度不减，白妞黑妞都有爱慕者，你看夏笙盯多紧啊，生怕周应淮被别人抢了去。”

　　“周少爷在别人那都是宝，怎么在你这就变成了草。”

　　林念没什么反应，“哦。”

　　“……别哦了，也考虑下？”

　　她跟周应淮谈过的事，谁也没告诉，就连齐飒也不知道，家里人也不知道。

　　林念将那三个月划为荒唐的过去，彻底埋葬！

　　齐飒不知道她什么想法，重新拿回薯片吃：“你好好想想。”

　　林念上楼去了，“记得帮我锁好门。”

　　齐飒：“……”

　　-

　　林念开了一天会，脖子都僵硬了。

　　出会议室时，翟助理拿着一张邀请函，“林总，这是主办方给的邀请函，您要参加吗？”

　　“是什么的？”

　　“商务晚宴。”

　　林念想着下班也没什么事，去认识人脉也挺好。

　　她接过邀请函，让翟助理下班了。

　　林念先去挑了礼服和做头发，完事后开车去现场。

　　她提着裙摆，从包里拿出邀请函递给黑色制服的保全，保全打开邀请函进行芯片扫描。

　　他合上邀请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

　　林念颔首点头，不紧不慢进入现场，穹顶细小的白色光点如星云般缓缓照耀到林念身上，她从侍者托盘拿了杯红酒。

　　现场每一位男士都西装革履，年轻的年长的气质不凡的数不胜数，但有道卓越的身姿与众不同，他被人群簇拥在中心，侧影清冷挺拔。

　　林念往相反的方向，不一会儿便有男士围在她身边打招呼。

　　“林小姐很有趣，没想到还是做机器人的，这反差令人咋舌。”

　　“林小姐，待会儿是否赏脸跳个舞？”

　　“林小姐，这是我的名片。”

　　林念莞尔一笑，跟他们一一碰杯，眼眸清亮，勾得几位男士心痒痒。

　　周应淮仰头饮酒，眸光不经意落在远处，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唇角微勾，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游刃有余又松弛。

　　林念听他们吹牛，没一会儿便无趣，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提着裙摆，离开了会场，到花园呼吸新鲜空气。

　　很快就有不少男人注意到她一个人在外面。

　　林念今晚身穿定制的礼服，青蓝色的长裙，不对称的单肩露背设计，勾勒出她漂亮的锁骨与肩线，突出她姣好的身段，衬得她肤色雪白。

　　好看是好看，但是不保暖。

　　晚上的风有些大，将她的长发微微吹乱。

　　林念想着回去了，还没迈步，就有男人过来搭讪。

　　拒绝完一个接着又来一个，跟排好队似的。

　　最后来的，是她不想见的。

　　她站在原地没动，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挡住了风。

　　周应淮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布料温暖的触感和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味道她很熟悉，就像一种本能的反应。

　　可她为什么要有这种本能的反应！她为什么要熟悉他的味道！

　　林念的心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一样，要挣扎，他收紧了力度。

　　“我不冷！”林念瞪他。

　　“穿着。”他声音不高。

　　林念戏谑，“周总对女人都这么贴心吗。”

　　他不语，确保外套不会滑落才收回手。

　　“周应淮，外套拿走，我不需要。”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算要吸引投资，也不必用这种方式。着凉了，或是被不相干的人缠上，都是麻烦。”

　　“你贬低我的产品，自然有男人看得上我的产品！”

　　“是看上你的产品，还是看上你？”他反问。

　　林念最烦他这个模样，假模假式，虚伪。

　　她反呛：“长得漂亮有错啊。”

　　周应淮见她状态这么气昂昂，看来是调整好了，“漂亮么。”

　　林念对自己的美貌那是相当自信，高傲看着他：“你不也拜倒过我裙下么，前男友。”

　　他声音平稳，却比刚才低沉沙哑了几分：“嗯，还行吧。”

　　还行？只是还行？呵，臭男人。

　　林念阴阳怪气，“你眼瞎了吧，抽空挂个眼科。”

　　话落，林念不再多看他一眼，径直转身离开，就这么穿着他的外套到停车场。

　　她坐在车里，脱下外套丢到副驾驶，肩上是他残留的体温和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