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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双生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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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镜花……双生之相……”
沈清安失神地喃喃,手中名册“啪”地掉在地上。
大殿内,当掌门宣布林尽染觉醒的是“神镜花·双生之相”时,凌千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死死盯着水镜中那朵并蒂双生的虚影,又猛地转头看向站在白玉台前、还带着几分茫然的林尽染,握着拳头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神镜花……怎么可能……”
他低声喃喃,声音里混着难以置信和一股压不住的嫉恨。
他凌千羽,陵阳凌家百年一遇的天才,金系天灵根,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只有他哥能管得了他。
本以为此次选拔能一鸣惊人,甚至有机会拜入那位传说中的许尽欢门下……
可现在,所有的风头都被这个山脚医馆出来的村姑抢走了!
“凌少,这……”
身边的同伴小声开口。
凌千羽猛地抬手制止,眼神阴沉地盯着林尽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神镜花又如何?修仙之路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除掌门外,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宋砚礼“唰”地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
他侧身对沈清安低语,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看来七日的修行你要一个人教了。”
沈清安会意——神镜花再现,掌门定要亲自教导,在选拔前绝不能走漏风声。
沈清安深深看了场中茫然的林尽染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肃静!”
掌门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压下所有沸腾的议论。
他袖袍一挥,磅礴威压笼罩大殿,压得众弟子喘不过气。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泄。违者——”
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脸,“废去修为,永逐仙门。”
众弟子噤若寒蝉。
“除林尽染外,其余人随大师姐回房。七日后选拔照常进行,不得懈怠。”
虞明月担忧地回头,林尽染对她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偌大的大殿很快空荡下来,只剩她,和台上五位修仙界顶峰的人物。
哦,还有宋砚礼。
他合上扇子,安静站到掌门身侧,垂眸敛目,像个精致的摆设。
大殿内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檀香的青烟在空气中盘绕,却驱不散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林尽染。”
掌门开口,语气比方才温和许多,“上前来。”
她依言走到高台下,仰头看向那位晌午还气息奄奄的老人。
"几十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他咳嗽了两声,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我跟你爷爷也是老交情了。
此刻他端坐椅上,白发白须无风自动,周身灵气氤氲如实质,哪有半分濒死的模样?
“你可知,神镜花是何物?”
林尽染摇头:
“晚辈只从古籍中见过记载,说是上古灵根,万年难遇。”
“万年难遇……”
掌门苦笑,“何止。上一个拥有并蒂神镜花灵根的人,是你大师兄,许尽欢。”
她呼吸一滞,许尽欢不是那个传说的药罐子吗?为什么会是并蒂神镜花的另一半。
掌门目光深远,仿佛穿透时光,“并蒂神镜花一分为二——你体内是另一朵……”
他顿了顿。
“同生共死,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林尽染脑中“嗡”的一声。
许尽欢。
神镜花。
双生之相。
爷爷那句“名字相似的人,很有缘分。”在耳边轰然回响。
“这么说的话…我和许师兄……”
她声音发干,“灵根同源?”
“不止同源。”
掌门叹息,“是同一朵花的两半。你觉醒,他便能感应到;他若动用灵力,你也会有所觉。双生并蒂,命运相连。这是你奶奶当年种下的因果,也是……她留给这世间,最后的后手。”
后手?什么后手?
林尽染想问,掌门却抬手制止:
“有些事,现在知道为时过早。你只需记住一点:从今日起,你的安危,关乎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尽欢,乃至整个云隐峰。”
她背脊发凉,从儿时起她对外界就没有过多接触,神镜花更是闻所未闻。
“这七日,你不必随众人修行。”
掌门看向宋砚礼,“砚礼,你带她去‘镜花水月阁’,让她熟悉灵根运转之法。七日后选拔,她必须胜出。你的弟子先让云生代替。”
宋砚礼躬身:
“徒儿遵命……”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不赞同。
他对宋砚礼倒是比何云生要放心得多。
宋砚礼跟随他修行已有八百余年,法力精深,处事沉稳。
唯一的缺点,便是那"人不犯我,我偏犯人"的古怪性子。
而掌门何等精明,岂会不知他的心思,转而对着林尽染露出慈祥的笑容:
"小染啊,明日让你大师姐带你认识一下你三师兄。今日天色不早了,便早点回去歇息吧。等有机会,我去找你爷爷喝茶......"
“等等。”
掌门凝视她良久,缓缓说道:
“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你自己。”
老人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你的命,现在不只是你林家的了。”
镜花水月阁在后山深处。
一路穿花拂柳,越走越幽静。
宋砚礼在前引路,步伐不疾不徐,始终与她保持三步距离。
快到阁楼时,他忽然停下。
“林师妹。”
“师兄……”
他转身,折扇在掌心轻敲:
“掌门有些话没说透,我多嘴补充两句——神镜花现世,四大派都会知道。药王谷、合欢宗、浮道寺,表面恭贺,暗地里动作不会少。你这七日,最好一步都不要离开后山。”
林尽染心头一紧:
“他们会对我动手?”
“明着不敢。”
宋砚礼似笑非笑,“但暗箭难防。尤其是药王谷,他们觊觎神镜花的药性,不是一天两天了。”
“灵根还可以做药吗?”
“神镜花的花瓣入药,可炼‘破劫丹’,助人突破元婴瓶颈。”
他淡淡道,“而双生神镜花的花蕊……传说能重塑灵根,起死回生。”
林尽染陷入了沉思,她了解到的太少了,宗门内斗倒是正常,但既然是并蒂神镜花,难道不应取双花吗?
“怕了?”
宋砚礼轻笑,“放心,在云隐峰地界,他们还不敢明抢。但选拔时刀剑无眼,若你‘不小心’重伤不治,那灵根归了谁,可就难说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尽染却听出一身冷汗:
“师兄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
宋砚礼转身,推开阁楼朱红大门,“你活着,对我师兄更重要。”
门内景象让林尽染怔住了。
那不是寻常楼阁,而是一片巨大的、倒悬的天地。
脚下是平滑如镜的水面,倒映着漫天星辰;头顶却是真实的花海,各色奇花异草漂浮空中,缓缓旋转。
水天相接处,灵气凝结成雾,呼吸间都觉经脉舒畅。
“这里是云隐峰灵脉核心之一,最适合温养灵根。”
宋砚礼走到水中央,指尖一点,水面泛起涟漪,“坐下,我教你引气之法。”
林尽染依言盘膝而坐。
冰凉的水浸湿衣裙,她却感到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那是神镜花灵根自发吞吐灵气的反应。
“闭目,内视。”
宋砚礼的声音变得缥缈,“找到那朵花,感受它的每一次颤动。”
她沉入识海。
黑暗深处,一朵并蒂花静静悬浮。花瓣透明,花蕊流光,每一次呼吸都带动周身灵气潮汐般涨落。
她尝试触碰其中一片花瓣——
“嗡!”
剧痛从心口炸开。
不是她的痛。
是某种遥远的、共鸣的痛。
仿佛另一颗心脏在同一个频率上震颤,撕裂,淌血。
她猛地睁眼,捂住胸口大口喘息。
“感受到了?”
宋砚礼站在水边,目光复杂,“那是你师兄。他的灵根在疼。”
“……为什么?”
“双生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顿了顿,“你觉醒时动静太大,震伤了他的灵根本源。这几日,他都在闭关疗伤。”
林尽染怔怔看着水中倒影。
倒影里,她的眉心隐约浮现一朵透明花钿,与识海中那朵一模一样。
而遥远的水天相接处,仿佛有另一道影子,与她遥遥相对。
“七日后选拔,我会尽量护你周全。”
宋砚礼转身离开,“但最终,能救你、救你爷爷、救这局棋的,只有你自己——和你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
门轻轻合上。
阁内重归寂静。
林尽染低头,看着水中那朵随波摇曳的花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爷爷抱着她看晚霞时说过的话:
“小染啊,这世上有一种缘分,叫‘同名之缘’。若遇到了,逃不掉,避不开,只能迎着走上去。”
她呢喃着……许尽欢。
我们之间,究竟是怎样一段,逃不掉、避不开的缘?
夜深了。
后山另一处,竹影婆娑的静室内,烛火昏黄。
白衣男子坐在莲池里,面色苍白如纸,唇上却染着一点刺目的嫣红。
他刚刚咳过血,手中帕子浸透暗红。
沈清安站在池边,眼眶微红:
“师兄,何必强撑?那反噬之痛……”
“无妨。”
许尽欢摆摆手,声音虚弱却清冷,“她既已觉醒,我这半边灵根便有了依托。疼是疼些,死不了。”
池水上浮着雪莲,薄面下的身形若隐若现,他望向窗外,目光穿透夜色,落向镜花水月阁的方向。
眉心处,一朵与林尽染一模一样的透明花钿,正微微发烫。
“宋师弟说,她叫林尽染。”
沈清安轻声道,“百回堂林家后人,柳芙蓉前辈的孙女。”
“尽染……”
许尽欢喃喃,“尽欢,尽染。师父当年赐名时,便已算到今日了罢。”
“师兄,掌门的意思,是让您七日后收她为徒。可您的身子……”
“收……”
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双生花需同枝而活,分则两伤。她既来了,这便是宿命。”
沈清安沉默良久,终是低叹:
“那药王谷那边……”
“他们敢伸手,便剁了。”
许尽欢闭上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上一道陈旧疤痕,“守好她。”
“是。”
烛火摇曳,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静室重归寂静。
许久,许尽欢缓缓睁开眼,望向掌心。
那里,一缕极细的、透明的灵气丝线正缓缓浮现,另一端延伸向虚空,连接着遥远之处另一朵花的呼吸。
他轻轻握住那缕线,仿佛握住了一段尘封的因果。
“柳前辈……”
他低语,声音散在夜风里,“您当年以命换来的这局棋,终于,要开局了。”
窗外,一轮残月隐入云层。
山雨欲来。